“青殷,往后余生的每一个节日,我都陪你过,每一个元宵、中秋、生辰,都有我为你祈福。”
在卫极说完这句话后,皇宫和皇宫外,升起无数烟花,在月下一朵朵炸开,灿烂如繁星,宛如一道道流星划破夜空,带着美好的祝愿直达天听。
刹那间,甄青殷眼前的灰色世界,如湖中投入石子水波荡漾,如朝阳穿破乌云,由近及远,一寸寸化作彩色,蔓延向遥远的星空。
她看见了卫极微红的脸颊,大红色的新郎服,美人如玉,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七彩烟火,看见了大红色的喜房,看见了晕黄的冷月,看见了色彩斑斓的烟花。
她抱住卫极的腰,脸埋入他的怀中,聆听着他的心跳:“卫极,真美。”
两只戴红宝石戒指的手,紧紧相扣。
卫极回抱住她,身上流淌的每一滴血液都似正唱着欢乐的歌儿。
“青殷,你看到了吗?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祝福你。每一朵烟火都是祝福语。”
甄青殷心底是不信的,但这一刻,她愿意相信卫极。
她含笑问:“那你说说,他们祝福我什么?”
卫极想了想,轻轻念出从前写过的祝福词,这算夹带私货了,说完后又编了些,编不出来便随口说:
“祝青殷万事遂愿,心想事成。”
“祝青殷吉祥如意,年年发财……”
“噗!”听到发财两个字,甄青殷忍不住笑了,轻轻捶了他一下,道,“你接着编!”
就像毕业多年后,拿出从小学到大学收集的同学录,每一句祝福语或许是当初同学无心写下,但读来每一句都真诚无比,内心被幸福填满。
哦,原来我曾被这么多人祝福过呀!
这么多人都希望我天天开心,越来越幸福,我有什么理由低落呢?
每一个人存在世上,都曾温暖过别人,也曾被人温暖过。
甄青殷望着天空默默道:素素,谢谢你,你写给我的祝福语,永远比卫极多一句。
今后,她与卫极便是世上最亲密的人,彼此温暖,彼此扶持,相携走完余生,内心再也不会有空缺的一角。
卫极委实再编不出来,便耍赖将她拦腰抱起。
“朕的皇后娘娘,到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刻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两人一起滚到喜床上。
甄青殷连滚带爬坐起身子,急急忙忙说道:“关窗户!”
卫极亲了下她的脸颊,声音特别响,甄青殷羞耻红脸。
他去关了窗户,回来时,手里提着酒壶和两只酒盅,笑道:“青殷,喝交杯酒。”
“不是喝过了?”甄青殷不知他搞什么名堂,接了酒盅,眼看着他倒了满满一杯给自己。
卫极道:“这是我亲自酿的酒,意义不同。”
甄青殷浅浅抿了一口,度数并不高,微酸微涩微苦,过了会儿,舌尖上回甘,甜滋滋的:“是什么酒?我好像从未喝过。”
卫极给自个儿也倒了一盅,绕过她的手臂,仰头一饮而尽,看着甄青殷也一饮而尽,便娓娓道来:
“它没有名字。那一年你离开京城,我出京剿匪,救了个会酿酒的老板。老板教了我两招,我现学现卖,酿了一坛酒。之后,一年酿一坛,想你了,便起出来小酌,没喝完的再封了泥埋回去。”
说着,又给甄青殷倒一杯。
“瞧你喝那么急,我耗费心意酿的酒,你根本没尝出味儿来吧?这回慢慢品。”
甄青殷慢慢品第二盅酒,心头有点涩:“卫极,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分开的那几年,他们浪费了好多大好的时光。
“我也这样想呢。”卫极期待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尝出什么特别?”
“什么特别?”甄青殷反问,不就是酒吗?
卫极似颇为失望:“你真没尝出来吗?再尝尝。”
甄青殷尝了第三盅,这回小心翼翼,仔细回味、品鉴,然后,一脸懵然,深深感受到文化的落差。
她不好酒,在她的世界里,是没有品酒这个技能的。
让她品画,她还能说出个道道来。
甄青殷感到羞愧。
卫极催她尝第四盅,眼里的期盼和失望都快溢出来了。
甄青殷喝完差点摔杯子,揉揉酒气上头、有些眩晕的脑袋:“好了,你到底想让我品尝出什么来?你直说就是,我看看,我能不能尝出来。”
卫极将第五杯酒递到她唇边,眼神幽幽的:“思念的味道。青殷,你好好尝一尝。酿酒的时候,我在思念你,喝酒的时候,我也在思念你,难道你什么也没尝出来吗?”
甄青殷闭闭眼,一口饮尽杯中酒,扯嘴角笑:“尝出来了,思念的味道,酸溜溜的。”
酸得她牙疼。
卫极有些时候是富有诗人的浪漫与酸气的。
可她只想睡觉。
睡觉前要洞房花烛夜。
她随手丢了酒盅,扑上去,抱住卫极的脖子,脑子越发混沌,她用自以为很大声实则只是低喃,唯有卫极能听到的声音道:“卫极,我们洞房花烛吧。”
再不开始,她感觉她可能要睡过去了。
新婚夜少走个流程,那多可惜呀,多辜负她戴了两斤重的凤冠整整一天。
卫极哭笑不得,意外她竟如此迫不及待,眼看着她眼神迷糊,他也不含糊,双手搂住她的背,吻了吻她的唇角,附耳道:“既然娘子投怀送抱,那为夫就不客气了。”
他仰头含了一大口酒,渡入甄青殷的口中。
若是平常,甄青殷一定会吐出来。
但唇枪舌战中,她又处于熏染的状态,实在不能分辨酒水的来处。
几番来往,她彻底昏了过去。
卫极将她放下,转身捡起蹦跳到红毯上的酒盅,将酒壶和酒盅放回桌案。
回转来时,便见甄青殷衣衫凌乱,酡红的脸颊将鸳鸯绣枕压下去一个浅浅的窝,显得格外乖巧。
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唾弃自己一声,然后伸手为甄青殷褪去喜服、数层中衣,最后是大红绣鸳鸯戏水的兜子、罗袜。
锦帐层层落下,遮挡住明亮的烛光。
半晌后,卫极满头大汗地出来,晕红从脸颊开始,一直蔓延到耳根。
他去洗了个澡,又回来抱甄青殷去洗。
甄青殷迷迷糊糊醒过来一阵,看了两眼,朦朦胧胧认出是卫极的脸,想撑起眼皮问问他洞房了没有,她为何没感觉,但实在困乏,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继续陷入酣眠。
直到临近子时还有半个时辰时,卫极将她摇醒。
甄青殷快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费力睁开眼,死亡凝视:“卫极,作甚?”
最好有个强大的扰人清梦的理由,不然她会让他见识一下她的起床气。
“青殷,洞房花烛夜,我们该洞房了。”
甄青殷看了看更漏,茫然地问:“我们,还没,洞房吗?”
她以为洞房过了。
难道是做梦?
羞耻感让她瞬间惊醒。
卫极的吻霸道而炽烈,他向来力气大,揉搓得她无瑕分心,很快便彻底清醒过来。
烛火摇曳,锦帐飘荡。
门外的冯有喜等人,听到窸窸窣窣声,昏沉的脑子不愿醒来,直到传来一声凄厉的女子惨叫,他们才打个激灵,瞌睡虫瞬间被吓跑了。
冯有喜手中的拂尘一挥,轻飘飘扫过众人的脸,低斥道:“淡定,莫要御前失仪!”
教训了宫人,他便转过身,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片刻,不由点点头。
看来这回是成事没跑了。
他的小殿下,终于长大了。
冯有喜欣慰地笑了。
起居令拿了个沙漏计算时辰,当沙漏漏完,他咳嗽一声,用胳膊肘捅捅旁边的起居舍人。
起居舍人硬着头皮,大声道:“皇上,该歇了,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保重龙体、凤体。”
里头安静片刻,接着又传出声响。
起居令没法子,将沙漏翻转过来,让它继续漏。
如此,每漏完一次,起居舍人便会喊一次:“请皇上保重龙体,请皇后保重凤体。”
中间太监抬了三次水。
直到里头传出什么重物掉落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一切才终于停止。
夜,回归静谧。
起居令手中的笔沙沙写下:陛下首御,贰个时辰整,至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