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却是知道黑夹克年轻人为什么这么问,便道,“对,我们只有华夏币,没有兑换外币。”
“那就行了。”黑夹克年轻人一拍手,道,“有些听说在这边做倒爷发了财的眼红了,凑了钱过来也想过来捞一笔,结果呢,他们换了外汇过来的,这下好了,要去深发行排队换成华夏币才能做生意。”
他神神秘秘地笑着,“知道为什么吗?”
占胜才摇头,老蒋同志等人也摇头。
黑夹克年轻人笑道,“因为永安超级市场只接受华夏币和美元,卢布是坚决不要的,那玩意儿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陈海对货币比较敏感,忙问道,“既然接受美元,为什么还要兑换成华夏币才能做生意呢?”
黑夹克年轻人却是看了看手表,说,“马上到饭点了,咱们遇上了就是缘分,我请你们吃饭,边吃边说,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姚远这群人里个个都是人精,立即明白黑夹克年轻人什么意思了。
说是他请大家吃饭,问题是,你这么多人,又是有求于人,你好意思让他请客吗?
黑夹克年轻人应该不至于贪图一顿饭,这时姚远就要挺身而出了,虽然他知道是为什么。
姚远拿出公务护照展示给黑夹克年轻人,笑道,“同志,其实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商务考察团,这位是我们蒋主任。我们是来考察阿拉木图市场的,你说的这些情况帮了我们大忙。”
黑夹克年轻人顿时愣住了,神情也变了,逐渐露出献媚讨好的笑容,略有些尴尬。
姚远笑着说,“应该是我们请你吃饭的,可是今天我们有公务在身,这样,留个联系方式,我们抽时间请你吃顿便饭以表谢意。”
“好好好,好的好的。”黑夹克年轻人连忙掏口袋,再没有之前的倒爷前辈的模样了,掏出一叠名片来,哈着腰挨个发,“这是我的名片,在这边做生意搞个名片显得正式一些,让各位领导见笑了。”
不等姚远问,黑夹克年轻人便说,“哦,是这样的。永安超级市场里的所有商品都有两种标价,一种是华夏币,另一种是美元,问题是,哪怕是按照国际汇率来算,用美元购买他们的商品也起码比用华夏币购买贵5%左右,有些商品甚至更高。”
黑夹克年轻人说,“我们用华夏币进货,加上一点利润转手卖出去,加上汇率上的差价,起码能赚两三成的利润。”
10块钱的东西能赚两三块钱,这个利润非常高了。
陈海问,“那你们收美元还是华夏币?”
“美元、华夏币、卢布,都收,只有我们敢收卢布,其他国家的商贩都不敢,因为卢布一直在跌,都快成废纸了。”黑夹克年轻人笑道,慢慢恢复了自信。
他发现国内的干部还没有他懂行。
的确如此,至少他知道汇率价差,这些人里,老同志是不懂的,占胜才懂一些,陈海比较熟悉。
陈海追问,“既然快成废纸了,那你们为什么收?”
黑夹克年轻人掰着手指头解释道,“很简单啊,因为深发行有卢布兑换华夏币业务,他们哈国的倒爷要么用卢布去兑换华夏币来做本钱,要么从深发行贷款。不管卢布怎么跌,交易的时候按照最新汇率计价,然后到深发行去兑换成华夏币存进账户里,回国后去深发行可以直接取出来,就损失点手续费而已。”
这是一条严谨且具有极强排他性的业务链,其目的就是让华夏人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在前苏联加盟国范围内做生意。
因为只有卢布兑换华夏币业务,其他国家的二手贩子想要从永安超级市场拿货,首先要先兑换成卢布,然后再兑换成华夏币,多了这么个环节,已经损失掉一部分利润了,根本没办法和华夏倒爷们竞争。
至于本国商人,他们本身就已经承担了卢布贬值的损失,兑换成华夏币做生意只是尽量让自己的财富贬值速度慢一些……
可以说,这条业务链根本就是为华夏商人量身定制的。
当然,只针对所在国商人的小额贷款业务,华夏商人是无法办理的。
这条业务链,黑夹克年轻人说不透彻,陈海当然也还没想透彻,总之问题是得到了答案。
黑夹克年轻人保持着热情,主动说,“各位领导,你们要进去参观一下吗?我认识这个店的值班经理,我去找他说一说,肯定没问题的。”
“好啊,麻烦你了小伙子。”老蒋没有游玩的心思了,一心要看看这个永安超级市场是个什么样子的商店。
其余两位老同志也是如此,干了这么多年革命工作,喊了那么多年赶超外国的口号,如今真的有这么一个东西是走在了外国人的前头,不亲眼看看怎能甘心。
占胜才同样如此,因为在经济发展这块的理念不同,他和他的顶头上级杜志国是在夏红华这一派的对立面的,但不代表他们不学无术,他们同样是官僚阶层中的精锐少壮派。
通过管中窥永安超级市场这只豹,大抵是能够了解永安集团海外业务的实际情况的。
而黑夹克年轻人所提到的汇率价差带来的利润,是更加深奥的国际金融领域的问题。
黑夹克年轻人估计不是小倒爷,他真的带了一个着职业西装的中年男子出来,左胸上别着姓名牌,中俄两种文字写着名字。
“各位领导,欢迎欢迎!”值班经理非常热情,先和老蒋同志握手,然后挨个握手。
面对华夏人,占胜才拿出了经贸委秘书一处副处长的架势,微微点头说,“邓经理,我是经贸委秘书一处副处长,这次过来考察恰好看到你们这个店,想进去参观参观。”
“欢迎啊,欢迎各位领导参观,哎呀,真想不到在国外也能碰上国内的领导,难得难得,诸位,这边请。”邓经理不卑不亢,笑着引着大家进去,依然是对老蒋同志最恭敬,像是没听懂占胜才的话。
占胜才吃了个暗瘪,只能忍着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姚远微微摇头轻叹。
和他走在一起的陈海问,“怎么了?”
姚远用下巴指了指占胜才的后背,淡淡地说,“面对外国人大气不敢出,面对自己的同胞恨不得高人好几等,老陈,我感到悲哀。”
“洋人有洋枪嘛,有些人跪习惯了,就忘了站起来。”陈海冷哼一声道。
姚远诧异,“老陈,你也是重生的啊?”
“什么?什么虫声鸟声。”陈海满头雾水。
姚远失笑道,“没什么,你的话,一针见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