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军一番介绍之后，夏红华这位不懂石油勘探的都知道遇到的是个大难题。
一号作业区刚刚投入勘探，正在打的是第一口勘探井，居然在深度五百多米的位置发现了地下河！
这里属于阿特劳州的东部低洼山地，海拔高度仅几十米，东边两百多公里外是地处盆地的马克谢油田。
这里的气候严酷得很，越往西越严酷，地表多为干旱状态，河流是看不到的，作业区吃的水用的水全都是从外面运过来的。
没想到在地下五百多米居然发现一条地下河。
对石油勘探来说，地下河就是拦路虎，搞不好找到石油也打不出来，全特么是水。
短暂的停顿之后，姚远他们继续商讨起对策来。
“老古，说说你的看法。”姚远问古培强。
古培强想了好一阵子，指着测绘出来的地层图，说，“首先要搞清楚这条地下河的规模，有多大有多深，除了明挖，没别的好办法。就是像挖煤那样往下挖个通道出来，直接下去看。”
顿了顿，他说，“如果规模不大，完全可以抽上来用作作业水源再打回地下，不过坏处就是水源肯定会被污染了。”
又顿了顿，古培强说，“但是我还是坚持继续往下打，再深也深不到哪里去，确定了油层后，地下河就不算什么了。”
一千多米的海上钻井都搞了，区区一条地下河算什么。
秦振军说，“小古的看法是有道理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根据地质研究报告，这里不应该有地下河，搞不清楚这个问题，我认为不能轻举妄动。这不仅仅关系到地下水源污染问题。”
哪个行业最重视环保问题？
很难说得清楚，但是石油行业绝对是最重视环保的行业之一。
尤其是海上钻井经验丰富的东方油服公司，“滴油不下海”技术打一开始就运用于色丹油田了，当时把哈里伯顿吸收为唯一外资油服公司，就是因为他们的“滴油不下海”技术很先进，而东方油服还在研究中。
现在东方油服自己的“滴油不下海”技术已经运用在了自主生产的海上钻井平台上面了。
姚远抱着胳膊说，“是啊，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地下河呢？不过要搞清楚这条地下河的情况，也许用不着明挖。”
他思索起来。
一阵子后，姚远突然问，“秦叔，我记得海洋装备研究所搞过可视化水下探测技术？”
秦振军凝眉想了想，点头说，“对，是有这么一项技术，几个海洋大学的小伙子报了个水下生物研究课题，和海洋相关，就放在海洋装备研究所里了，是有这么一项技术。”
“打电话问问搞出来没有。”姚远说。
秦振军马上给詹成贵打电话。
春风科学院有海洋工程研究所、海洋装备研究所，两者并不是一个单位，所负责的学术技术研究方向是不一样的。
等了十几分钟后，詹成贵回电了，明确答复该项技术已经出了成果，现在处于海试阶段，也就是还没有到能够投入应用的阶段。
姚远拍板道，“马上让这个项目组带设备过来。”
提前投入应用。
可视化水下探测技术，听着挺高大上的，实际上就是往水下放能够由水上船舶人员进行遥控操作的摄像机。
要做到这一点可不简单。
意味着要造一台水下机器人，涉及深潜设备技术等等，属于尖端技术！
因为要服务于海上石油勘探，因此技术上的要求更高了，而不仅仅是观察水下生物形态这些简单的研究。
秦振军马上给詹成贵打电话，让他安排可视化水下探测技术项目组的人带设备乘坐专机飞过来。
可以肯定的是，卡沙甘油田不是单一油田，而是一个油田群，分布很广，因此，即便争分夺秒地勘探，最理想的状态之下，也要三两年才能全部勘探完毕。
而且，卡沙甘地区地质复杂、地形复杂，开采难度非常大。
现在每争取的一分钟，未来都很有可能影响到卡沙甘油田这道杀手锏的威力。
秦振军兼任春风科学院副总工程师、采油技术研究所所长等职，他是可以直接下命令的，但他还是通过詹成贵来办，很尊重年纪比他小了整整二十岁的总工。
此时，姚远说，“继续往下钻吧，一边继续找油，一边等人员设备到了探测地下河的情况，双管齐下。”
“是。”古培强立马抓起安全帽就走。
他依然是钻井队队长，依然奋战在一线，按照他的话来说，离开了一线钻井岗位，他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夏红华就听不太明白了，问，“出现地下河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振军去控制台那边盯着了，姚远亲自解释，说，“是好事也是坏事。有地下河的情况下，一般来说有油层的几率更大，这是好事。但是地下河本身就是一道阻碍，给勘探和开采增加很多难度，这是坏事。”
他不无担忧地说，“哈萨克斯坦的地质地形复杂，即使找到石油，要开采出来也没那么容易。苏联时期的马克谢油田产量中规中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开采难度太大。”
夏红华缓缓点头，“这就是今年要给春风科学院七百多亿预算的原因了吧？你是真的有钱。”
这种企业秘密瞒得过别人瞒不了夏红华，外汇往来什么的要经过外汇管理局，同样要经过上管天文下管地理中间管空气的发改委。
“破釜沉舟了。”姚远笑道，“一味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算什么，我就是要玩一把大的，成功了至少能在某些技术上与美国佬持平，搞不好还能超越，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不就是钱么。”
夏红华竖起大拇指，“霸气！一定能成功。”
姚远说，“领导，我去钻井看看，就不陪你了。”
“等等。”夏红华示意姚远换个地方说话。
“去办公室吧。”姚远指了指外面。
二人来到板房那边，姚远的办公室和其他办公室一样，野外条件本身就艰苦，这些板房还是使用直升机吊运过来再进行组装的，有个遮风挡雨防晒的地方就不错了。
夏红华接过姚远递过来的温茶，捧在手里，说，“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把马克谢油田分拆卖了，只是为了筹集资金？”
到底是有明白人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分析，夏红华显然是觉得这不太正常，这种事发生在姚远身上尤其不正常。
当初姚远把萨哈油田的勘探开采权转给韩国现代石油公司，是出于对俄罗斯未来政治局势的担忧，勉强能解释得过去。都知道大毛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翻脸就真的翻脸的，而且有翻脸的实力。
哈萨克斯坦却不同，面积再大也只是个小口，人口少、实力弱，想掀桌子也没那个实力。
姚远笑着说，“当然是为了筹集资金，今年支出预算上千亿，我不想办法卖点东西上哪弄那么多钱。”
粤省去年的gdp是7000亿，而春风集团今年支出预算上千亿，夏红华连连倒抽凉气，不知不觉的，春风集团已经发展成这么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了。
未来东岸工业岛、方向临港工业园、宝骏汽车生产基地全面投入生产的话，估计每年能为粤省贡献上千亿的gdp……夏红华一想到这一点，就浑身热血沸腾，难怪张副省长像是焕发了创业第二春一样浑身都是干劲！
稳了稳神，夏红华说，“你转让部分股份给壳牌石油，获得了壳牌石油的股份，给了哈里伯顿独家油服供应商资格，获得了该公司百分之百控股的工程建设集团。这两笔操作符合你的性格，你向来是重视技术优于先进的。可是你把剩下的股份转让给现代石油，收的全是现金。”
姚远说，“没有资金哪来技术，真的是正常的商业操作。”
他总不能未卜先知地告诉夏红华这是给现代集团挖的坟墓，况且，考虑到当前两国的关系，让夏红华知道他要弄死现代集团，搞不好会出面干预。
他不想自己的计划受到政府的干涉，因此必须要向夏红华隐瞒。
夏红华打量着姚远，点了点头相信了，“卖掉了马克谢油田太可惜了，但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处境，资金压力的确非常大。”
不是非常大，是巨大。
姚远说，“马克谢油田另一半股份在哈萨克斯坦国家石油公司手里，东方石油企业管理公司是该公司的运营方，享有15%的分红，同时有对石油的处置权，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国内的供应问题。”
“再说了，我这不是在积极找新油田吗，哈萨克斯坦的石油多了去了。”
他这么一说，夏红华才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递过来，“这样的话，这份刚刚批下来的文件就有意义了。”
姚远翻开一看，怔了一下，抬起头不无惊喜地说，“华哈输油管道批下来了？”
“嗯，哈萨克斯坦这边需要你做工作，当然，国家层面也会进行洽谈的，争取早日签署下来。”夏红华笑道。
姚远长出一口气，那颗心放了下来，“我不用再担心石油往哪运了，索性修到鲁省，高价卖给韩国和日本，大把赚他们的钱，同时让他们对我们的管道石油产生依赖，等于是掐了他们的一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你这份谋略和远见，起码是个正厅级。”夏红华开玩笑说。
姚远耸了耸肩，“不当官了，这辈子都不当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