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造船未来的lng订单会越来越多,单靠我们一家很难满足市场的需求。”
姚远微笑道,“我们正在东岸岛建设一个世界上最大的造船基地,具备同时开工建造六条超大型lng船的能力,那里将会作为30万吨级巨轮的主要建造基地。”
“即便如此我们的产能还是跟不上市场的需求的。”
他的轻描淡写之间,显示出来的是对未来lng船市场的极度看好,否则哪来“订单会越来越多”这样的判断?
“因此,方向造船要向国内同行扩散lng船技术,形成一个深度合作的造船联合体。大连造船厂和闽江造船厂是我选中的合作对象。方厂长这边已经同意合作,在原来的合作基础上补充一些条款即可。大连造船厂这边呢?”姚远问。
胡波忙问,“技术扩散是有偿的还是无偿的?”
问了之后才回过神来,孙一民才是一把手,理应由他来发问。
孙一民却感到奇怪,姚远要谈,其实根本没必要让胡波一起过来,做主的是他,和他谈即可。而且姚远肯定很清楚,即便一把手同意了,回去之后依然需要领导班子开会研究讨论通过才行,一把手不是一言堂。
像方鹤这种拥有一锤定音的极大威望的一把手是极少数的。
可是姚远偏偏让胡波也一起过来了,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考虑。
姚远没有回答胡波的话,而是看着孙一民。
孙一民略作思考,说,“姚先生,首先,大连造船厂非常愿意和方向造船合作,不管技术扩散是有偿的还是无偿的,我想我们都能够接受,只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合作法?”
大连造船厂缺外汇但是不缺钱,说句难听的,即便账户上一分钱没有,孙一民也有办法弄来几千万华夏币。作为船舶重工旗下的核心企业,大连造船厂伸手要钱是很容易的。
无偿接受人家的技术扩散,意味着要在合作中做出更大让步,反之则能够保证自己的主动权。
孙一民是在隐晦地告诉姚远,合作是可以的,我们非常希望能够合作,但是不能以技术无偿扩散作为条件让我们做出让步,我们可以出钱买。
这多少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方鹤说,“孙总,姚先生不会让你们签什么‘丧权辱国’的合同协议的,和你们与川崎重工签署的合作协议草本相比,姚先生给我们的是地位对等的合作。”
孙一民看向方鹤,这个人就是典型的沿海地区渔民形象,丝毫没有国营造船厂厂长的样子,更不像带领上千号职工把一家濒临破产的中型造船厂成功转型扭亏为盈的有传奇色彩的国营企业家。
但人家说得对,大连造船厂此前和川崎重工签署的合作协议草本里,很多条款都充分地体现了双方地位的不对等,大连造船根本上成为了川崎重工在华夏的分段建造厂。
这才是‘丧权辱国’,要知道大连造船厂和江南造船厂一样,都是华夏最老牌的造船厂,是造船业的扛鼎大哥。
孙一民闭口不言,轻轻叹气。
他又何尝想这么做,但是陈家施加了很大压力,他不得不如此。
此时谈这些已经没意义了,往后陈家影响不了大连造船,他孙一民也不再做陈家的附庸了。
姚远说,“合作的原则是互利互惠,在这个原则的基础上有一个大原则,那就是有利于我国造船业的发展,有利于国防工业的发展。大连造船是目前正在对瓦良格号进行改造续建,这是最重要的任务。孙总你也知道,我们也参与了瓦良格号的改造续建工程。”
“我经常和詹总通电话沟通进展,春风科学院是主要设计单位之一。”孙一民说。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正是因为在军船上有合作,姚远才考虑优先和大连造船厂合作,而不是江南造船厂。
姚远说,“部队那边也基本明确了,新式护卫舰的建造商之一有闽江造船厂,所以啊,你们两家责任重大。对你们进行技术扩散,也是春风科学院和部队约定好的,这是当然不会收费的。”
摆了摆手,姚远说,“好,不说这些了。孙总,胡总,先说说你们的。你们要进行架构重组,成立军船事业部和lng船事业部,把两这个重点领域独立出来。这就意味着要进行扩建,要进行设备的更新,要对船坞和车间进行生产改造。春风科学院给你们技术,南方实业给你们资金。”
“有什么条件?”孙一民问,“如果要入股大连造船,我个人做不了主,而且可以说阻力很大。”
姚远摇头笑道,“夏主任问我想不想参与船舶重工和船舶工业的股份制改革,我拒绝了。想入股你们大连造船厂的话,我不会找你谈。我对参与国企股份制改革没有兴趣。”
“姚先生,你有什么条件?”孙一民感觉自己自作多情了,不过,这么多好的事情肯定有苛刻的条件。
姚远指了指方鹤,说,“闽江造船厂要建新厂区,规模很大,我希望能在一年之内建成投产,以方向造船和闽江造船厂现在的情况,很难抽出人手来。我的条件是,大连造船无偿援建闽江造船厂新厂区,一年之内完成。孙总,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孙一民诧异道,“方向造船如果闽江造船厂了?”
方鹤说,“船舶工业已经启动了将闽江造船厂整体移交给榕城市的议程,这个事基本定了。转隶之后,闽江造船厂就会进行股份制改革,引进方向造船作为控股股东,达到强强联合的目的,做大做强,榕城市政府已经批准了方案。”
孙一民和胡波都愣住了,闽江造船厂的动作也太快了!而且动作很激进-——这是引入了民营资本了,而且还是控股的一方。
股份制改革是国企的必由之路,大连造船早晚也要这么做,问题在于是引入国有资本还是民营资本,抑或是多样化,在决策层还有一些争论。
榕城市一把手有魄力。
至于船舶工业向地方政府移交一家正处级企业,实在算不得多么大不了的事情。船舶重工、船舶工业都是各自有十几万职工的超级国企,底下正处级企业多如牛毛。
而且,闽江造船厂这几年和当地政府越走越近,和船舶工业总公司渐行渐远,想留也不好留,再一个,榕城市的一把手是个狠角色,他开口了,船舶工业也不敢留。
反正是个不听招呼的下属企业,移交了就移交了。
这些年来大型国企和部队向地方移交企业、事业单位的例子太多了,学校、医院、工厂等等。
有的当成包袱甩给地方,有的则根据上级命令把优质资产移交给地方支持地方经济建设。
这种事一点儿也不新鲜,所以,闽江造船厂脱离船舶工业系统是没有任何悬念的了。
孙一民斟酌着说,“只是援建一个新厂区的话,原则上没有问题,我们有足够的人手和工程设备,但是援建的资金……”
“孙总,资金我自己解决。”方鹤说道。
“那就没问题了。”孙一民也很爽快。
就是出点人和工程设备,大连造船厂随便能动员几千人的施工队伍,自己没有可以找兄弟企业借,举国体制的国企,搞援建组织和动员简直不要太熟。
难怪方鹤和闽江造船厂如此受重视,原来和方向造船厂已经是一家人了。
这么想,孙一民和胡波对大连造船厂没能获得外汇结算资格,心里更好接受了。
显然,姚远付出这么大代价,不可能只是换来大连造船援建闽江造船厂新厂区,这仅仅是合作的基础,没有这些,其他的都是浮云。
孙一民对此同样有着清晰的认识。
他主动提了出来。
与其等别人说,不如主动一些。
姚远说,“对大连造船没有具体要求,这是一个长期合作协议,具体地说,我们两家未来在国际市场上要以联合体的方式出面,保持行动的一致性,当然,仅限于军船、lng船、邮轮等高端船舶领域。其他船舶,大家还是各干各的。”
这同样是有利于大连造船的。
要论到国际市场上拼抢订单能力,没有任何一家造船厂能拼得过方向造船。
姚远说,“但是有一点,扩散到大连造船的技术只允许自用,你们不能再扩散出去,否则是要按照专利法收取专利使用费的,我们会保留这个权利。”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很厚的合同递给孙一民,“具体的都在这里面,孙总,你拿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尽快统一内部意见,我们现在是争分夺秒啊。”
孙一民接过沉甸甸的合同,道,“好,我这边一定尽快。”
顿了顿,他问,“合作之后,后续350万载重吨船舶订单,是不是多给我们一些?”
“这是自然的,合同里有附加条款,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你可以放心。”姚远说。
孙一民和胡波没有其他问题了,起身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