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色星期四里,恒生指数暴跌1438.31点,根据恒指期货规则,按照香港结算中心的规定,恒指每跌一个点,投资者可以从每份合约中获得50美元收益,反之亦然。
索罗斯早已经在恒指上布局,在黑色星期四的恒指暴跌中获利,然而只有极少数人通过蛛丝马迹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姚远是非常清楚的。
这么长时间的布局不是白费的,索罗斯的一举一动都被春分队情报组盯得死死的。开打之后,情报源源不断地传回来,这一忙起来,姚远就顾不上三位国字头的领导了,任由林威招呼他们。
卓副局长看到姚远忙碌个不停,可是又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春风队这边的忙碌和国家队的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感觉很怪异。
他坐不住了,起身走向冯志坚,问道,“小冯,怎么我们没有跟着他们干?”
冯志坚知道这位大佬是国家队的金主,态度很是恭敬。
他解释说,“姚先生看跌恒指,他们在做这个事情。”
“什么意思?”卓副局长不解问。
冯志坚心里鄙夷一下,客客气气地解释,“按照恒指期货的规则,香港结算中心规定,恒指每跌一个点,投资者可以从每份合约里获得50美元的收益,同理,每涨一个点,也可以获得50美元的收益。昨天恒指暴跌1400多点,保守估计,姚先生昨天就赚了35亿美元左右,大概4亿美元。”
“什么?一份不是才50美元收益吗?怎么会有那么多!”卓副局长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加上出借给国际炒家的港元高息,岂不是说春风队昨天就赚了七八亿美元了?
这钱怎么比大风刮来还要轻松?
冯志坚笑道,“卓局长,每份合约涨跌一个点获利50港币这个收益不低了,恒指昨天暴跌1400点,每份合约获利7万港币。”
“那也算不出三十五亿港币来啊。”卓副局长怎么也想不通。
冯志坚看了在那边运筹帷幄的姚远一眼,羡慕无比,悠悠地说道,“姚先生持有五万张恒指期货合约……”
五万乘以七万,等于……
真的是三十五亿港币!
赚钱真的这么容易!
卓副局长只觉心里面在滴血,不无埋怨地说,“你们为什么不跟着做,不是强调过了吗,春风队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我们和他们是一个战壕里的。”
冯志坚委屈又无语,哭笑不得地提醒道,“卓局长,姚先生是看跌恒指,手持的是淡仓,而且他还在继续建淡仓,换言之,他会继续看跌恒指。”
“这,这有什么影响吗?”卓副局长没转过弯来。
此时,走过来的李敬涵恰好听了半截,说,“卓局长,索罗斯要攻击香港股市,最主要的办法就是看跌恒指。恒指是香港股市的风向标,恒指的涨跌直接影响到香港股市。”
这话他听明白了,股市上涨代表着经济发展繁荣后劲十足,股市要死不活或者下跌,意味着投资者对本地区经济发展信心不足。
国家队过来干什么的,就是要帮着维护港币汇率稳定、维护香港股市稳定的,怎么可以看跌恒指呢?
“这个姚远……我没说错吧,商人就是商人,见利忘义。”卓副局长明白过来之后,对姚远就更加怨恨了,“什么使其疯狂,我看是他看到了巨大利益之后自己先疯狂了。”
这个操作李敬涵也看不懂了,也开始怀疑姚远的动机了。
反倒是冯志坚客观地说道,“期货合约是有限的,姚先生判断索罗斯会在攻击港币汇率的时候悄然在期货市场布局看跌恒指,所以他提前进行了布局,抢在索罗斯前面持有大量淡仓合约。这么看的话,其实姚先生是把本来会进入索罗斯口袋的钱拦截了下来。”
“有这个意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姚远走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几位,目光落在卓副局长这里,说,“卓局长,索罗斯的可怕之处不仅仅在于他背后有巨量资金和华尔街大人物的支持,还在于他做事没有规则。做事不受约束才是最可怕。”
他拿出烟来发了一圈,自己点上一根抽了一口。
交易大厅是不能抽烟的,不过显然,这个规矩不会约束大佬们。
姚远说,“如果我循规蹈矩地来,很难和索罗斯对抗,即便我们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卓局长、李行长,索罗斯背后是美国的财阀家族,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至少有五位参议员、众议员支持,华尔街的主力基金有一多半都和索罗斯的量子基金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顿了顿,他说,“我是在和世界上最强大的一个国家的金融大鳄联合体在对抗,必须要另辟蹊径,用一些战术。”
卓副局长和李敬涵沉默了。
帝国主义的凶残,他们是有所预料的,姚远的判断他们也是相信的。
为什么偏偏在1997年7月亚洲金融危机蔓延到了香港,具体的时间节点甚至具体到了7月2日,没有人相信这是巧合,根本没有这样的巧合。
英美是穿一条裤子的,华尔街金融大鳄和英国财阀豪门之间的关系更是可以追溯到美国建国之前,这里面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联系密切的利益体。
如果姚远瞻前顾后,考虑这个影响考虑那个影响,结果只有失败。可是,哪怕如同上一个历史上那样的惨胜也不能让他接受。
这一仗要么不打,要打就要大打狠打,打出至少三十年的和平来,正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索罗斯做局把香港人的财富拢到一块了,下一步就是端走,要么被他端走,要么自己端过来,怎么选,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题。
等到那边和林威谈完话,由林威陪着走过来的林司长一到,姚远环视了一眼,话锋一转,道,“诸位,我向大家通报一个重要情况,冯总,你这边要做好下场的准备了。”
冯志坚竖起了耳朵。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姚先生绝不是泛泛之辈,他对金融市场有非常独到的理解,难怪他会让有着金融鬼才之称的潘杰去俄罗斯主持大局。
香港这个主战场有他亲自坐镇,万事无忧。
姚远说,“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切情报,索罗斯已经发现了任一招的死穴。”
他从陈祖儿手里接过画板,在上面写下三个词语:汇率、利率、股市。
他道,“此前两个月里,索罗斯进行了数次试探攻击,都被任志刚的一招打退了,高昂的拆借成本成为国际投机者绕不过去的坎。但是他们发现了这套策略的弱点。”
“攻击港币汇率,为了稳定港币汇率坚持联系汇率制,特区政府抽高银行利率的调节机制就会启动,同时启用外汇储备买入抛售的港币。”
“这一套机制很成熟了,但并不是没有弱点。”
顿了顿,他说,“两个月前的8月中旬,恒生指数一度冲到了点的峰值,在那个时候大家都还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暂且抛开香港房地产泡沫不谈,其实在那个时候索罗斯就发现了这套机制的死穴。”
姚远把“股市”二字圈了起来,道,“高利率势必影响股市,这是一般规律,利率高到一定程度,会重创股市,击溃普通投资者的信心。大家再看看昨天恒指暴跌之前的情况。”
冯志坚脱口而出,“短短两个月里,恒指从一万六千点峰值跌到了一万三千三百点,索罗斯一直在悄悄地打压香港股市!”
“没错。”姚远微微点头,这个中银高薪聘请的职业经理人是有本事的。
李敬涵皱眉说,“香港金管局、货币发行局等部门是经历过七十年代股灾的,这些部门里金融精英有得是,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
“事实证明他们没有发现,这倒不是他们的素质不过关。”姚远笑着看向冯志坚,“冯总来说一说?”
冯志坚感激地点了点头,他不是迂腐之人,知道姚远这是给他机会在老板和老板的上级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证明他们雇佣自己绝对是物超所值。
他说,“香港是世界第四大金融中心,是亚洲第二大股票交易市场,是第六大外汇交易市场,而且是国际自由贸易港。国际金融市场上纷繁复杂的资金流动就是索罗斯等人最好的掩护。”
“根据去年的统计数据,每天进出香港的国际资金高达千亿美元,这是天然的掩护。此前我和姚先生分析过,认为索罗斯主要是通过两种方式来秘密集结港币,第一,通过国际金融机构在香港发行债券融资,第二,直接将手中的美元债权转换为港元债权,这两种办法都是难以察觉的。”
李敬涵首先明白过来,是啊,国际金融机构在香港发行债券融资是再正常不过的金融活动了,之前姚远还在全球四大市场发行东方五号进行疯狂融资呢。
而将手中的美元债权转换为港元债权,那是当事人之间的交易,金管局根本管不了那么细致,也不可能管得那么细致,谈何发现?
如果是在平壤,你一个普通人手里有一千美元外汇都会被揪出来,完全不同的两种环境。
恰恰是因为交易高度自由,香港才有现在的立身之本。
姚远说,“索罗斯一定在继续秘密集结资金,同时在恒指期货上继续布局。这一次我突然出手把他们的大部分利润截走了,我在恒指期货上的部署也基本暴露了,接下来在恒指期货上大家就是打名牌。说实话,我是不太愿意看跌恒指的,可是不抢在索罗斯前面布局,香港人民的血汗钱就会被他夺走,我如何能坐视?”
这个时候,卓副局长惭愧了,尴尬地向姚远点了点头,表达了歉意。
没想到这里面这么复杂,有这么多的考虑,看样子,金融战争的复杂性、残酷性丝毫不逊于军事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