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之后,江黛和留月约好要一起排练歌曲。
这是她们第一次合作。
留月的嗓音若空谷幽兰,语调婉转。
她选择了一首不出错的红歌,歌唱祖国,完成的也很好。
台下的江山犹自兴奋地鼓掌。
哎妈呀,我女神就是不一般,声音太好听了。
可江黛皱着眉头,怎么都张不开嘴唱下一句。
“怎么了?”
留月将话筒放下,担忧地看她,“我唱的是不是不好?”
“太奇怪了,”江黛蹙眉,“这歌选得不好,不符合你的嗓音。”
江山站起来,踊跃道:“其实已经很好听了!”
接收到妹妹的目光,转而补充道:“……但是其实换首歌会更适合你!”
留月很少关注江山。
却鲜少地看着他,询问道:“同学,你觉得什么歌合适呢?”
啊!
‘她竟然跟我说话了!’
‘她关注到我了!’
江山被欣喜砸晕,耳根红红:“我觉得你唱什么都好听,你是最棒的!”
江黛:“……”
她不禁在想,江山这副看到喜欢的人就完全失去自我的傻样到底随谁?
转而想起陈翠芬和江国明……
江黛扶额。
看来有答案了。
显然留月不吃这套,反而因为没有获得江山的指点而显得有些黯淡:“江黛同学,不好意思,是我拖你后腿了。”
“你有没有听过‘阴天’?”
江黛问道。
这首由天后莫蔚发布在1999年的歌曲,节奏轻快、语调缱绻,带着淡淡的忧伤和遗憾。
和留月的声音还蛮适配的。
留月迟疑了一下,点头:“嗯,可我……”
这样悲伤的歌,她家里人从不允许她唱的。
所以即使留月很喜欢听一些流行歌曲,在家人的管控下也不敢碰,永远在红歌与童谣里哼唱,严格控制自己的情绪。
因为她的病,那个什么见鬼的‘普策立氏脑部综合症’让她不能情绪有稍稍多点的起伏,不然就会当场昏阙。
可留月很想唱一唱,唱一唱心里的悲伤。
江黛调试着电脑,将伴奏找了出来,音乐倾泻而来,留月轻轻开口:“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
或许是留月将自己内心投射其中,江山听来,全是落寞怅然。
一首讲的是分手后情侣们的情绪感悟的歌曲,留月唱得婉转动听,而她唱得也很沉醉,远比唱什么红歌时要更放得开,更舒适。
江黛都不禁轻哼起来。
只可惜,没几句,留月的气息就渐渐不稳了。
“也许像谁说过的贪得无……”
歌词未念完,人就摇摇欲坠了。
急得江山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仰倒的留月接住,免于她摔倒。
留月的眼皮快速地眨动着,像是痉挛,控制不住地翻着白眼,嘴也开始不自觉地开闭。
短短几秒钟,脸就变成了青紫色。
江黛迅速蹲下,扒开她的眼睑,检查她的眼球。
“找个东西让她咬着,不要让她咬到舌头!”
江黛吩咐江山。
可一时半会哪儿有什么东西能塞留月嘴里?江山心一狠,将自己手腕别在留月嘴前。
很快脸上就出现了疼痛的表情。
留月的牙无意识地情况下,神经抽搐控制的力道绝对是下死劲儿的。
江黛没有停下动作,朝着留月后脑的几个穴位依次按压下去,没一会,留月的状态突然好了下来,也张开嘴放开了江山。
看着胳膊上血淋淋的牙印,江黛都皱了皱眉。
“没事!”江山只顾着看留月,满脸担忧,“妹,她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江黛站起身来,叹道:“刚刚情绪波动大,昏阙病发,现在好了,醒了就没事了。”
“……为什么会晕倒?”
江山抱着晕倒的留月,惊诧抬头看向妹妹。
他喜欢留月两年之久,当然知道她身体不好,得了一种情绪不能过度起伏的病,可他不知道留月这种病到底有多严重。
“普策立氏脑部综合症,人类未解之病,这种病极为罕见,任何一次的病发都可能导致血管爆裂当场去世……目前国际上还没有一个病人能不做手术的情况下活过二十岁。”
江黛叹息,“怪不得她连歌声都是淡淡的。”
“……你,知道普策立氏?”
留月的声音响起,江山江黛看去,留月醒得很快,但很虚弱。
江山还被江黛那句“这种病人如果不做手术从未活到二十岁”的话震惊着。
“听说过,”江黛点头,“留月学姐,为什么不做手术呢?”
“据我所知,这种病只要做手术还是有0.1%的概率治愈的。”
留月在江山怀里缓了一会,渐渐被他身上男性的气息包裹得透不过来气,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
她雪白的脸上因羞涩才多一丝血色。
惨然一笑,摇摇头,“0.1%?不可能的。”
“先不说高昂的手术费用了,就算有足够的钱,这种病至今没有任何手术成功的先例,唯一一个熬过20岁的患者,在多次反复手术之后也死在了22岁……他就是你所说的那‘0.1%’的治愈率。”
“在病痛之中煎熬两年,再死去,还不如像我现在一样,”留月含笑,“不要悲伤,也不要快乐,安安稳稳的、简简单单的,不要与任何人产生羁绊喜欢,就这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才能在死神来的时候坦然离开啊。”
江山沉默着。
他不敢想,原来他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孩身上背负了这么多的东西。
江黛没有说话。
其实,再熬个几年,国际上就有成功手术的案例了,实验结果证明,至少可以把病人生命延长十几年。
这一案例,在十几年后已经被验证的确有效延长了病人的寿命。
但以留月的年纪来说,恐怕等不了两三年了。
多媒体教室里除了莫蔚悠悠的歌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谁都没有说话。
“江黛,谢谢你的急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病,但你救了我一次。”
留月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她在江山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她回身,看向江山,后者本来正落寞地盯着留月雪白的发丝,留月的骤然转身,吓得他立刻回神。
“江山同学,”留月浅浅的笑,歉意地看向江山的胳膊,“对不起,咬伤了你,还得辛苦你去包扎一下。”
江山使劲摇头:“没、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好了,今天时间不早了,我要先走了,我们下次再排练吧。”
留月疲倦的叹气,她明明还那么年轻,可江山感觉她好像一根快要燃烧殆尽的白蜡,气若游丝,生命快要走到尽头。
他下意识地拉住留月的胳膊,“留……留月。”
留月回身看他:“还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