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安格尔敛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白发老头想了想,觉得之前他的说法有点把自己看软,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但他好歹是执察者,难得接触南域本土巫师,而且对方还与弗罗斯特有点联系。若是因为他说“无能为力”,让安格尔看轻了他,以后和弗罗斯特说,那可就丢人了。
思及此,白发老头又补充了一句:“那里发生的事情,担心无用。虽然作为执察者,我不能出手干预,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执察者大人,请问有什么解决办法?”安格尔忙问。
白发老头淡淡一笑:“未来未定,一切难说。或许是来自源世界的力量,又或许是世界意志,又或许某个人就能解决……”
安格尔思索起执察者的话,前两个他能理解,要么源世界会有人来解决,要么世界意志会主动干涉进程;可某个人就能解决,这指的是什么?某个人是谁?
安格尔正想询问,这时,白发老头突然说起了另一件事:“听说,桃心剧院要靠岸了,这次来到了南域。”
安格尔下意识点点头,这个消息还是多多洛预言出来的。
白发老头:“桃心剧院为何会选择在永夜之地登临呢?”
安格尔猛地抬眼:“大人的意思是……”桃心剧院其实是因为魇界的穹顶而来?
白发老头摇摇手指:“我不知道,我也没有信息源,只是随意的猜测一下。不过,虚空商旅团已经将桃心剧院即将靠岸的信息传出去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各方前来,到时候啊,南域可就热闹了。”
白发老头话音落下的那一刹,安格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没等他去细思,突然大地又震动了一下。
而且,这一次的震动比之前更加厉害。
他们所站的走廊都倾斜了几分。
只不过,走廊的倾斜并没有影响到安格尔,因为在震动出现的那一刹,白发老头身周那扭曲的力场便将周围的空间重新稳固住了。
他们的身体似乎站在现实,但又仿佛处于格格不入的夹缝。周围的走廊,看上去宛如虚假的油画,唯有他们自身是真实的、鲜活的存在。
这,毫无疑问是白发老头的力量。
且这一回,安格尔都无法用域场去屏蔽扭曲,显然这是白发老头主动出手了。
当他处于真实与虚假之间,处于扭曲的规则之中,安格尔先前稍微安定的心,又有些忐忑了起来。
“执察者大人……”
白发老头再一次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视线转向了头顶,他的目光明亮,仿佛洞穿了一切的遮蔽,看向那充满未知的虚空。
隔了好一会,白发老头才收回视线,轻声自喃道:“虽然没有看到他,但他的气息已经来了,不知道会是血脉先辈来,还是城务官来,亦或者……”
他的声音细微,后面却是听不太清。
安格尔心中也升起一丝浮思,执察者口中的“他”,会是谁?
白发老头自顾自的感慨一声后,转头看向安格尔:“本来,我并不想现身的,但你抓了一位三等公民,我不得不来见你。”
三等公民?安格尔愣了一下,目光悠悠的转向手中那被域场包裹住的……迷雾阴影。
“大人是说,这个迷雾阴影是三等公民?是……幻灵之城的三等公民?”
白发老头颔首:“看来你了解的还不少。它的确是幻灵之城的三等公民,不过它的名字不是什么迷雾阴影……算了,就叫它迷雾阴影吧,它们一族的名字你知道了没好处,说不定它的长辈,会直接感应到你的存在。”
安格尔默然。执察者虽然没有明说,但光是知道名字就能心生感应,这起码是魔神级别的存在,也就是传奇之上。
“既然你知道三等公民,那你也该明白,三等公民对于幻灵之城的意义。”
安格尔点点头,三等公民别看是幻灵之城中相对低阶的公民等级,但既然是公民,就一定会受到格鲁兹戴华德的庇护。看看01号的情况就知道了,01号杀了一只三等公民,便被逼到了如今无路可走,哪怕疯魔也难成活的地步。
从这就可以看出,三等公民的意义。
“对了,这家伙是三等公民,但是它的长辈,是一等公民。据说,已经要被城主列为钻石公民了。还有,它们一族,目前明面上存在的也只有它们两个。”白发老头顿了顿,“所以,你还是决定要抓它吗?”
安格尔:“……不了。”
01号杀了三等公民都凄惨成这样,如果他真的动了迷雾阴影,后果估计会更严重。
而且不用格鲁兹戴华德下令,以它们这一族的数量来看,说不定这家伙的长辈都会动手。
安格尔看向被域场困住的迷雾阴影,迟疑了一下,说道:“执察者大人,我其实只是邀请它作客……它会信吗?”
白发老头笑眯眯道:“你觉得呢?”
安格尔:如果换作是他,大概率不信。
白发老头明白安格尔的担忧,估计担心被迷雾阴影报复。他伸出手,轻轻一挥,安格尔手上的迷雾阴影就飞到了他掌心。
与此同时,裹在迷雾阴影身上的域场也自动破灭。
眼看着迷雾阴影即将重新聚合腾空,白发老头伸出手指对准迷雾阴影的中心轻轻一点,一股扭曲的力量便进入了迷雾阴影体内。
“我扭曲了它五分钟前的记忆,它不会再记得你抓它之事。”白发老头话毕,将迷雾阴影一抛,重新抛回了不远处戈弥托的体内,“它不久后会醒过来,如何选择,还是交由你自己。”
安格尔躬身道谢:“多谢大人。”
“我只是不想南域被‘他’盯上,毕竟我还在这里执察。”白发老头懒洋洋道,这算是自由心证,也是明面上的正当理由,假如没有这个正当名义,他作为执察者是很难干涉在南域发生的事。
当然,任何事情他都可以扯到自由心证上,这样他能做的事情还是不少,但没必要。
他帮安格尔的明面理由是为了南域,但暗地里真正的理由,还是看在弗罗斯特的份上。他和弗罗斯特同为守序公会的成员,且以前都是神秘猎人,合作过不少次,关系还是不错的。弗罗斯特上次突然降临南域,还为了安格尔多留了一段时间,作为执察者,他是看在眼里的。
他了解弗罗斯特的背景,也明白他的心思,无外乎是觉得安格尔有成为神秘炼金术士的潜力,他想培养安格尔,如果安格尔真的能成功,说不定就能帮他完成那个目标。
白发老头是觉得渺渺无期,但弗罗斯特既然看重安格尔,他也愿意帮一把。
这才是他出现,且与安格尔聊了这么久的真正理由。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南域安定,他估计就像之前与费罗见面那般,随口点一句就罢。
在白发老头说话间,震动再一次袭来,这回震动的更吓人了,整个走廊仿佛都要正反颠倒了般。
白发老头再次看了上方一眼:“那家伙,还真是疯子。这般大的动静,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大人,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何整个实验室都在震动?”
白发老头轻声道:“一个疯子在为自己的末路,奏响最后的挽歌。”
“01号已经将席兹幼体……杀了吗?”
白发老头瞥了安格尔一眼:“你倒是知道的不少。不过,他还没有杀死,如果席兹这么好杀,它的血脉先辈,就不可能被‘他’列为钻石公民了。”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杀死席兹幼体的机会,他现在就在尝试着这么做,如果做成了,他是可以杀死席兹幼体的。但到时候,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就很难说了……说不定,到时候魔鬼海会更加的可怕。”
白发老头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安格尔:“你该离开了,这里的事,如何做选择,你应该心里有数。”
安格尔:“我明白,多谢执察者大人的指点。不知能否有幸得知,大人的尊名?”
白发老头:“我现在只是执察者,也只能是执察者。等哪天有新的执察者来接我的位置,到时候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执察者在位时,就是冷静、冷漠的观察者,哪怕是知道名字,都有可能被判断为失了公允。也正因此,就连《库洛里记事》中,在提到执察者的时候,也没有明确说名字。
白发老头话毕,轻轻一挥手,便将安格尔挥出了这片扭曲的时空。
安格尔重新站在了走廊上,只是这时,走廊已经开始出现明确的倾斜。
周围已经看不到执察者的身影,唯一能看到的,是不远处那即将苏醒的戈弥托。
这回他可不准备跟戈弥托硬抗了,这家伙的光环太耀眼,先走为敬。
安格尔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们走。”
如果是以前,丹格罗斯肯定会附和一句,但刚才白发老头给它的压力太大,它现在还处于浑浑噩噩中,只能下意识的攀附住血夜庇护,避免摔落到地面。
反倒是托比,没有受到扭曲之力的波及,很正常的对安格尔鸣叫了一声,示意:出发!
安格尔立刻释放幻术节点,先遮蔽自身,然后往前跑。
可安格尔才刚刚走步,耳边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执察者大人?”安格尔愣了一下。
“是我。”
“大人有什么事吩咐吗?”
“你的鸟刚才叫了一声,提醒了我一件事……”
此时,在扭曲的时空之中,白发老头透过一面似虚无又似实质的膜,看向膜后面那满脸疑惑的安格尔……胸兜中的鸟。
“我的鸟?”安格尔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裤头,然后默默的与托比直视:“大人是说托比吗?”
“对,你那只鸟的来历很奇妙,跟脚我也无法看清。这样的生物,应该算得上世间唯一。”
顿了顿,白发老头继续道:“我刚才说过,‘他们’要来了。他们的阅历丰富,可不像这只迷雾阴影幼崽那般,遇见珍宝而不知。”
白发老头没有再说话,但从膜后面看到安格尔接下来的行动,他明白,安格尔听懂了他的意思。
安格尔自然不笨,虽然执察者没有解释,但他很清楚执察者表达的意思。
‘他们’是谁?联想到执察者后面提到的迷雾阴影,基本就能推断出来,来者必然是幻灵之城的超凡生命。
他们的到来,肯定是为了01号。
至于为何执察者突然提到“托比”,那也很简单,因为托比的独一无二,让它在某些存在的眼中,成为了“珍宝”。
当初,弗罗斯特与安格尔聊到幻灵之城时,明确的警告过安格尔,如果他去了源世界,且带着托比的话,一定要绕开幻灵之城。
格鲁兹戴华德对于任何神奇生物,都充满着贪婪。托比的存在形态很奇妙,一旦被格鲁兹戴华德发现,他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抓住托比。
格鲁兹戴华德会不会到来,这很难说;可他的手下到来,发现了托比存在,估计也会抓住托比。
正因此,执察者多提醒了一句,也算是对安格尔的告诫。
而在安格尔看来,如果托比真的因为他对细节的疏忽而被抓,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执察者的这句提醒,对他而言,比之前询问到的其他情报,都更为有用。
安格尔也不知道执察者此时在哪,他只能对着空气道了声感谢。
然后飞快的将托比装进手镯空间里,外面暂时不能待,还是躲一下比较安全。
刚装进去没多久,安格尔想了想,又将托比取了出来,在它身周制造了一个绿纹跃动的域场,再放进了手镯。
虽然不知道幻灵之城会是谁来,但光是手镯庇护,可能还不够,再加一层域场要更保险点。
做完这一切,安格尔听到身后戈弥托的哼唧声,估摸着它已经要醒了。
他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