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白慈觉得东街有些蹊跷。
皇帝对这里不能强制干涉,庄白慈能理解。东街生活环境是最差的,凝聚力却是最强的。
刚才那个数量,恐怕是东街所有的人员都集中在一块,要捣毁也只能是全部拿下,可人数众多,容易引起社会恐慌动荡。
但是金旭鸟也对这一块上心,这就不是东街这么简单。
至少不会把大部分的人员安排在这儿。
庄白慈这么想着,决定研究这里一番。
阳光被大楼挡住,狭窄的小巷阴森湿气重,加上居住民晾晒的衣服,地上总有聚集的水洼。
庄白慈能感受到那种水汽粘在皮肤表面的黏腻感。
不远处是侍卫和暴民的追逐声,更衬得里面无比寂静,像是没有人一般。
不,有人。
庄白慈推开半开的木门,里面木质潮湿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鼻子。
外面阴暗,房间内更是没有一丝光。
白天犹如黑夜。
在庄白慈到门口的时候,里面有轻微的响声。
现在他进来后,房间十分安静,似乎刚才他听到的磕碰声是幻觉。
庄白慈坚信自己的听力和判断。
他继续往里走。
可见度不高,面前的物体都成了黑乎乎的轮廓。
这里的环境太差,连对生活起居没有要求的庄白慈都忍不住皱眉嫌弃。
房间内杂乱狭小,大致只有几平方米,入门就是厨房和壁炉。
桌子腿都缺了一角,用废纸垫在底下。
庄白慈拿起。
黑白纸已经浸湿粘在一块,上下两张纸因为潮湿已经发霉了。
他仔细辨别,只能看到上面三个字——
金旭鸟。
底下还是翱翔飞翔的白鸽。
这应该就是伯特他们发的教义了。
至于里面什么内容,字迹早就洇湿模糊了。
庄白慈放回原处。
一楼只是吃饭的地方,没有地方可以躲,应该就在二楼了。
他踩在楼梯上,木梯老化严重,一声嘎吱在房间内回响。
庄白慈没有停顿,就着巨大的嘎吱声往上走。
二楼是阁楼。
很矮。
庄白慈只能弯腰,背贴天花板走进去,每走一步都带有木板松动的声音。
这儿比楼下更加狭窄。
三张床占满了阁楼大部分的空间,床上和木柜上全是杂乱的衣服。
里面的那张床上,还放着两件小型的白色圣衣,上面还沾有未干的黑色手掌印。
庄白慈笑了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清晰可见。
不知是验证他的想法,还是对方心慌了。
又是轻轻的碰撞声。
是在衣柜内传出的。
庄白慈走过去。
每一步踩出来的声音就像是刽子手上的刀,一上一下,随时都会落下。
他把手放在柜门上的时候,柜门从里面被外力推开了。
“啊——”
一个人影闪了出来,手中的刀子向着庄白慈而来。
“我要跟你拼——”
那人影话还没说完,就被庄白慈抓住后领提起来。
“小孩子,不能玩刀。”
女孩不死心还想拿刀捅。
作案工具直接被庄白慈没收了。
庄白慈又把衣柜里另一个小孩子提了出来。
一手一个,带下楼。
两人都是女孩。
年纪稍大的大致有十一二岁,小的可能才七八岁。
庄白慈点燃蜡烛,房间才有了光亮。
“别用我们家的蜡烛!”姐姐棕发卷毛,她眼里是对庄白慈这个行为的控诉和对蜡烛的心疼,“知不知道蜡烛很贵,我们都舍不得用!”
“要不我送你们一支。”
“不需要。”姐姐抱手转头,“你们都是教廷的走狗,我们不需要你的施舍。”
“你们不喜欢教皇?”
庄白慈坐在她们对面。
姐姐没有回答。
“你的妹妹看起来很可爱。”庄白慈笑着看着妹妹,“我对于可爱的东西,都有很浓厚的摧毁欲。”
妹妹眼神懵懂又带有些恐慌,她能感受到面前陌生男人对她的恶意,吓得抓住自己身边的姐姐大哭。
“不准欺负她!”
姐姐抱住她仅有的亲人,她的身形明明很瘦弱,面对力量悬殊的庄白慈,身体也止不住在颤抖,可依旧会为了妹妹勇敢站出来。
“只要你听我的话。”庄白慈没有一点愧疚心,“你叫什么名字?”
“黛西·琼。”看到庄白慈看向自己的妹妹,她又补一句,“她叫汉妮·琼。”
“你们的父亲呢?”
庄白慈问黛西。
他看到暴动的人群里面,几乎都是女人,男人都去哪里了?
“爸爸——”
汉妮听到这句话,先哭了起来,她把头埋在黛西的怀里,把哭声掩在衣料内,只能看见后背不断耸动。
黛西沉默下来,只能默默拍着汉妮的后背。
在哭声中,她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可仍旧用那双含满泪水的浓绿色眼睛倔强看着庄白慈。
“我的爸爸死了!被你尊敬的教皇和皇帝害死的!”她歇斯底里,哭着她笑了,“如果你们想把我们要挟威胁我妈妈,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我不能杀了你,但我能杀了我自己。”
黛西在这个糟糕的环境下,用小小的身躯,保护自己的妈妈和妹妹。
庄白慈笑起来,笑声爽朗。
“谁要拿你威胁你妈妈。”
黛西没有说话,似乎在检测对方话语里的真实性。
“女孩子哭什么。”庄白慈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黛西,“别让你妈妈担心。”
“你想做什么?”
黛西没有接。
“我是来带你们逃出去的旅客。”庄白慈的眼神在烛火的暖光下更加温柔和煦,“想出去看看太阳吗?你也不想让你妈妈困在这个几平方米的地方吧。”
黛西没有再哭,就这么看着庄白慈。
她承认,面前的这个男人说的话都踩在她心坎上,那一瞬间,她有种冲动,在他面前放下防备。
可是……
黛西想起了她妈妈的话。
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特别是穿着圣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