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城西大营。
三千多新招募的勇壮和二千来民团在这里换上制式衣甲,也配发了刀枪武器。
不仔细看的话,和正规军倒也没什么区别。
随即立刻按东卫军制,把勇壮编成了八个营。
赵孟启将节度府的参谋幕僚充作勇壮营各级官佐,快速构建起了组织结构。
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经过两天时间的特别训练,这勇壮营战斗力肯定是不行,但看起来却是像模像样了。
民团则是陈韡负责,其中官佐基本都是他家中子弟和亲信旧部,还有其他士绅的子侄。
陈韡有过多次组建民团的经验,练兵打仗的本事更是从未丢下,也只用了极短的时间,按照传统军制编出了四个营。
这种豪强地主武装,实际上战斗力并不差,常常出现在应急的时候,只是容易沦为私军,所以大多数在事后会被解散。
到了二十九傍晚,勇壮营全部入城驻防于城墙上,将原本守城的两个东卫营和一个马司营替换出来。看书喇
也就是说,福州城将交给一个马司营和八个勇壮营防守。
而赵孟启将带着一个马司营、两个东卫营、四个民团营,总共不到三千五百人去救援泉州。
说来,假如这些兵马都是边军精锐的话,那可真不算少了,上次陈韡平定晏梦彪叛乱也不过只调了三千五百名淮兵而已。
但赵孟启这三千五嘛,就有待商榷了,起码蒲师文和留清竺在得到消息后,很是嗤之以鼻。
“这燕王到底是狂妄还是愚蠢啊,凭这点兵马就想救援泉州?”
“呵呵,这些兵马里面,也就马行司那三百多兵能打,其他不值一提,燕王要是真敢这样来,那完全就是羊入虎口了。”
“不对…他们还从古田调了兵,据说有个什么特勤队,不费吹灰之力就降服了万人,应该有点东西,咱们还是别太大意。”
“按时间算,古田的兵马最迟明天能到,那样的话,燕王就有近五千兵了,咱们不到九千,优势倒是还有优势,但也做不到万无一失,到时候要是让燕王趁乱脱身,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蒲兄言之有理,那咱们还是按计划向泉州发鸽信,让白眼蛟来支援吧。”
“等等,我总感觉这里面恐怕没这么简单,燕王以往可狡诈得很,这次怎么会突然愣头青起来?”
“你是说,燕王在使障眼法?”
“暂时也说不准啊,他是不是真的要救援泉州,几时出发,走陆路还是海路,都还不确定,咱们且以静制动,等确认他动身了,再做布置也来得及。”
“嗯,假如明天他还不动身,那基本可以肯定他是在使缓兵之计,根本就是要等后援大军到达才行动,如此一来的话,咱们得让泉州那边加强攻势……”
于是一夜无话,到了八月三十日。
天还朦朦亮,赵孟启就带着亲卫班直出了福州城,径直进入大营。
辰时未到,大营就响起异于往常的震天鼓号,估摸着是在点集兵马。
果然,不久之后营门大开,旌旗招展,一队队兵士络绎而出。
队伍中段打起了燕王旗号,而燕王本人也骑着一匹黑马,在十几名亲卫骑兵的环卫中,昂然而行。
他们往东从福州城下经过,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渡过闽江向南进发。
闽江南岸大顶山上,六个人探头探脑望着山脚下的官道,仔细观察一番后,都变得兴奋起来。
随即他们快速写好情报,从鸽笼中抓出两只鸽子,分别绑上信筒后放飞。
接着,他们打算留下两个人继续盯守官道,其他人转移到山的另一边,与监视闽江口的同伙会合。
可还没走多远,就被十几个人围住了。
四名探子大惊失色,抽出短刀,“军情司!?”
“哟,知道的还不少嘛。”林发从一棵树后晃悠出来,把一个网兜丢在四名探子面前。
“你们应该是想去见这几位吧,你看咱军情司多贴心,已经把他们带来了,省得你们多走冤枉路。”
看清网兜里面装的五个人头正是负责监视闽江口的同伙,探子们意识到自己等人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军情司眼中了,不禁心生绝望。
这表明军情司完全是故意让他们放出鸽信。
探子头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也知道军情司没立刻杀自己等人,肯定是另有所图,“你们想要什么?”
“你们中,哪个是负责发鸽信的,可以活命。”林发也懒得废话。
探子头却沉下脸,“原来是想利用鸽信发假消息,呵呵,做梦!我们宁死不……啊!”
一柄匕首从他后腰捅入,“很抱歉,我还不想死!”
探子头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石…三……你,你疯了!?你不…死,你全家…都得……死!”
“老子活着,才有家!”
石三冷笑着,腕上使力,将匕首狠狠一搅后拔出,然后趁着其他两个同伙楞得不知所措时,迅速一挥匕首,割断两人喉咙。
把沾满血的匕首丢开,石三噗通跪倒,“小人愿降,大官人说做什么,小人就做什么。”
林发冷冷看着石三,眼中露出几许忌惮之色,好不容易才忍住杀心,“起来吧,从现在起,你的命自己好好掂着,别给我找到杀你的理由……”
随后,他们又立刻去解决了最后两名探子,带着鸽笼离开了大顶山。
而两只鸽子在半个时辰后,飞抵南边一百三十里处的东筶杯岛。
蒲师文和留清竺细细看过鸽信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嚯!竟然真的来了……正常来说,他们应该明日中午可以到达萩芦溪北岸。”
“哈哈哈,走走走,咱们赶紧上船。”
“别急,先给泉州发信,没意外的话,白眼蛟他们也能在明日赶到。”
很快就又有两只鸽子从东筶杯岛起飞向南,接着停留在东筶杯岛与西筶杯岛间的四十多艘海船开始启航,扑向西北方向二十六里处的萩芦溪河口。
这两只鸽子飞越了一百六十多里后,落在了泉州法石港的蒲家大宅中。
一群人早已等候多时,得到消息就毫不耽搁派人去通知南关港中的蒲师斯。
此时的泉州城,已经被近十万匪贼围得水泄不通,并已经被攻打了整整两天,几度面临破城危机,兵士也已经伤亡了一千多。
西门临漳门和南门德济门两处,是匪贼的重点攻击方向,城墙损伤极为严重。
德济门外遍地伏尸,估计不少于五千,其中大部分却是被海盗抓来驱使的百姓。
离城三十丈处,耸立着二十多架投石机,正不停地将数十斤重的石块投向城墙,而负责操作投石机的人力自然也是百姓。
不是守军不想摧毁这些投石机,可之前不管他们摧毁了多少,海盗都能立即赶着大量工匠上前修复。
市镇和码头上都有大量房屋,根本不缺材料,至于工匠和百姓,更是不值得怜惜,死了一批就再继续驱赶一批。
反倒是守军们杀到手软,到后来,只要不是来附城,也就懒得再杀。
好在这新罗城修建不久,修得也足够坚固,虽然被砸得坑坑洼洼,但主体依然坚挺着。
今日,从天亮起,海盗就开始发动投石攻击,已经砸了两个多时辰,城头的四百多守军根本不敢轻易露头。
投石机总算停了下来,可守军却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因为这意味着海盗即将冲到城下,蚁附攀城。
齐达礼从残缺的垛口探头观察,见六十丈外,七八千海盗已经列队就位,而六千多百姓举着大木盾,扛着长梯,一部分排在队列最先面,一部分夹在海盗队伍之间。
“这帮狗娘养的!……弟兄们,都打起精神准备接战,待会千万别手软,不然一旦城破,以这帮杂种的心狠手辣,城中百姓恐怕都是在劫难逃了!”
兵士们握紧手中弓弩,强打精神回应。
而钱隆依旧瘫坐在女墙角落里,闷声道,“派人去请求援兵吧,估计海寇这次是要倾尽全力了,咱们这点人很难扛得住。”
“援兵……”齐达礼迟疑着,询问道,“罗城和子城也没剩多少人了吧,要是再调来,万一有内乱……”
虽然外城兵力不足,但内城一直要保留一定兵力。
一来防备突发事件,二来也是作为预备部队,哪里危急就要赶过去支援。
“大约还有五六百吧。”
钱隆一动不动,只为保留体力,连说话都小声了许多,“现在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要是这里被攻破了,那一切都要完蛋,赶紧求援吧。”
齐达礼苦笑点点头,招来一名小兵,正要吩咐,就听见有人大喊,“指挥,海寇好像要退了……”
闻声,齐达礼一脸不信地探头看去,“瞎扯……呃!海寇居然真的在后退,贼囊求,他们不攻城了?!”
钱小胖一听,猛地腾身而起,撑着垛口望去,同样满是惊讶,“娘咧,还真退了…”
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愣,“该不会,该不会是殿下真的要前来救援吧,可是他手里哪里还有兵啊?”
在钱隆的注视下,海盗们一直退到港口中,接着开始登船,装满后的船就直接驶离码头,顺流出海而去。
最后钱隆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五千多海盗,分乘三十多艘大海船离开。
这下,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些海盗绝对是去拦截燕王了。
由此他忍不住把目光扭向北方,心中满是担忧。
但是大部分海盗离去,只是减缓了德济门的压力,其他方向的匪贼却依然还在攻城,钱隆也顾不得再多想,带着两百兵士赶去临漳门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