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惠风和畅。
阳光暖融融地透过玻璃窗洒在程登登的办公桌上,她签完了项目交接单的最后一个名字。
她拿着一摞单子起身,连衣裙裙摆拂过座椅把手,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晃。
提着一个奶茶袋子站在楼下时,程登登最后一次回望这座工作了20个月的大楼,碧蓝的天空下,整栋大楼显得格外宏伟而闪耀。
她把奶茶袋子挂在电瓶车前,里面装着她的水杯、充电器、笔记本以及几支笔。
看着略显潦草的袋子,她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些离职时搬个原木色箱子的都市丽人们。果然,现实与电视剧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此行已矣,奔赴新山海。
她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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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她以伴娘身份参加了陆露的婚礼,陆叔叔把陆露的手交给周昱时,她没有哭;新人告白环节伴娘团哭掉一包纸巾时,她也没有哭;司仪故意煽情骗出满场眼泪时,她也没有哭;但当陆露不抛手捧花,而是直接叫她的名字,将花放在她手上时,她哭了。
陆露说:“登登,我给你的不是婚姻的接力棒,而是幸福的敲门砖。我的好姑娘,希望你永远光芒万丈。”
司仪凑过来,让她发表两句感言,她擦了擦眼泪,说:“我很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我正在努力,努力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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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创业园里少了一个匆匆忙忙卡着上班点的大眼睛女生;昭阳市图书馆里却多了一个还未开馆就排在队伍前列的短发女生。
再后来,程有金宴请了老程家和老吴家所有的亲戚,在宴会上笑得合不拢嘴。隔壁宴会厅里和他相同年纪的人在庆祝女儿的婚礼,送女儿出嫁;而他在庆祝程登登考研成功,迎接女儿光耀门楣。
程登登依然选择了非全,但是换成了她喜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周一到周五,她是程有金和吴美兰的全职女儿,她开始学着烧菜,会在饭点提着饭盒为父母送饭,有时候会留在店里看看店,聊聊天,有时候只是带一本书,在店里一看一下午,重要的是,呆在父母身旁。
周六周日,她会早早起床,坐上50分钟的车去学校,刚开始是程有金送她,后来她开始试着自己开。她开车的技术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变的是,三年时间里,她从未请过假,当然,偶尔也有一两次迟到。
研究生期间,她开始试着做自媒体,以每周1-2次的频率更新她的Vlog账号,名叫“全职女儿的日常”,账号反响平平,但她乐在其中。
再再后来,程登登32岁那年夏天,程有金和吴美兰开了近三十年的店铺,头一次连续关门两个月以上。
他们和程登登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遍览了祖国的山川湖海,当然,旅游经费来自程有金和吴美兰。
但路过几个山区时,她们为当地孩子送上了文具、书本等物品,这笔钱来自她的积蓄。
返程时,那辆饱经风霜的吉普车上只有两个人。程登登留在了某地的一家希望小学,做了一名乡村教师。
有来程有金店里的人问他:怎么你女儿回去读了个研还是只当个小学老师,我侄女本科毕业就是高中老师了,现在都快十年教龄了。
程有金笑着说:“你侄女,那叫谋生。我们登登这个,是体验人生。”
又过了三年,体验人生的程登登回来了。
回来没几天,到了程登登35岁的生日。陆露一家给她接风洗尘。
山地的太阳把她原本细腻白嫩的皮肤晒黑了不少,但她大大的眼睛依然明亮而清澈。
她望着陆露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突然有了一丝丝的羡慕。
下一秒,看见陆露心力交瘁教训自家儿子,而周昱端坐着玩手机的画面,就听到陆露说:“真羡慕你,真想抛夫弃子。”
程登登笑了。
陆露告诉她,姜森前年结婚了,去年生了个女儿。
末了叹了一句,“他们也是不容易,拉拉扯扯3年多,一直没结婚。结果你留在山区支教后没多久他们就领证结婚了。我总觉得他是不是一直在等你回头找他,但周昱说姜森也没跟他聊过这些,他也不知道。”
程登登喝了一口酒,没说话。
陆露7岁的儿子望着程登登:“阿姨,你怎么哭了?”
程登登摸了摸他的头,说:“酒太辣了。”
小家伙瘪瘪嘴,一脸嫌弃:“小趴菜。”
那一瞬间,程登登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拧过,酸涩不已。
17岁的她,曾装点过一个人的梦。
27岁的她,曾短暂和他相拥。
他们相遇得太晚,而分开得太早。
如果一切从头再来,不知他是否还愿说出那一句:“你好,程登登”。
——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条小路上,
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