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一夜,谢孤栦还有一句话未告知苏陌叶,是关于沉晔的。
他们同入转世轮回,只不过阿兰若选择了忘却前尘,而沉晔却选择永不相忘。
缘起缘灭,一个选择忘记,是因为前世太苦,只愿此生远离王权争斗,觅一处寻常凡世,出生于寻常家庭,体会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温暖世情。
一个选择不忘,是因为前世太多来不及,只愿此生寻觅到她,将前世今生的爱都给她,如果做不到,要这个来生又有何意义?
在这个凡世里,女子虽不可考取功名,但可同男子一同入学,四书五经、孔孟之道、琴棋书画,样样习得。阿慕是私塾先生的女儿,自小便随着父亲在这私塾长大,天资聪明再加上耳濡目染,虽然小小年纪,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了。
她是家中的独生女,虽说家境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也是书香世家。父亲一身书卷气,本是状元之才,但自小立志教书育人,不喜权力争斗。母亲虽是商贾之女,却写得一手好字,才情不输大家闺秀,性格温婉,待人亲善。
阿慕从小便是父母心中的宝贝,百般疼爱却不恃宠而骄。
虽然只有十岁,但怎么看都是美人胚子,加上极高的才情和极好的品性,从小到大想和他们家结缘定亲的可不在少数。
不过阿慕的父母开明,并不认同古理上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是女儿的终身幸福,就得由女儿自己决定。
与一般夫子擅长抚琴不同的是,苏陌叶偏爱吹笛,且笛声悠扬,颇具意境。所有课业中,阿慕最上心的也是苏陌叶的音律课。
而月苓在琴棋书画中最喜欢的是对弈,音律只能算勉勉强强,应付个考试是没有问题。
滚滚倒是心更静些,有时候能陪父君抚琴好一会,那个时候,娘亲就会即兴跳一小段舞蹈,每次都能让父君格外高兴。他和月苓也就跟着沾光,不管提什么要求,父君都会答应。因此,滚滚在音律钻研上颇下功夫,虽才万余岁,这音律方面的造诣在这九重天已经极负盛名。
他们三人在凡人面前以兄妹相称,说是因为战乱从家乡搬至此处。
三人相貌出众,一进私塾便引起热议,但不出月余,这股热情就降温不少。
白月苓性子高冷,对这些幼稚的同窗们实在提不起任何结交的兴趣,一开始还会稍稍维持下表面若有似无的客套,日子久一些,连面子工程都懒得做了。全班除了滚滚以外,唯一能和她说上两句话的就是阿慕了。
一开始,月苓会多注意阿慕,是因为苏陌叶。她实在看不惯苏陌叶这般畏手畏脚的样子,真是枉担神仙的名头。但处着处着,她觉得阿慕这个女孩子很有意思,乍一看是个事事面面俱到的闺阁女子,可是熟悉了,才发现是一个甚至比这凡间男子更洒脱直接的活泼少女。
而白滚滚是为了陪妹妹,才会来这无聊的学堂打瞌睡,对于周围这些不时看过来的关注的目光,完全视而不见。
这两个弟弟妹妹看着如此冷心冷脸,这该有的人情世故也就靠苏陌叶偶尔来圆一圆了。
来这私塾念书,白月苓原本的打算就是推苏陌叶一把。没想到这位苏公子在这私塾里都待了三年了,除了每日的音律课外,他真是连多一分接触阿慕的机会都不制造,真是枉费她打听到的这些阿慕的消息。
这万余年来,白月苓还是头一回想促成件事情,也不枉费她来这凡世一遭。可苏陌叶的觉悟,她委实有些无奈。就当她觉得无聊泄气,想要回九重天时,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当朝的大将军得胜归朝,某一天经过私塾门口,被苏陌叶的笛声吸引,居然留下来做了这私塾的剑术老师。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白月苓觉得有蹊跷,倒不是大家说的大将军屈尊降贵,而是他看阿慕的眼神不一般,而且苏陌叶看他的眼神也不一般。
虽说是大将军,其实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本就是将门之后,据说天资超群,从小就随着父亲南征北战,还是父亲的头号军师。长大后索性自己披甲上阵,从无败绩。
自打这位大将军出现在私塾,苏陌叶便心存疑虑。而这位大将军似乎也认得自己。
这个猜想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苏陌叶开门见山,“你是沉晔?”
这位大将军倒也不意外,“没想到还会在此处遇见陌先生,我虽有前世的记忆,但沉晔早已随着阿兰若梦境一起消失,站在此处的是凌瑄,一个普通的凡人将军而已。”
“你是为了阿兰若而来?”
凌瑄点点头,“我找了她十八年,这些年随着父亲南征北战,不过是想多去些地方寻她罢了。今日真心感谢先生的笛声,不然,我还不知道还要等待多少个十八年。”
凡人之躯,没有法力,没有谢孤栦的指引,阿兰若也完全换了样子,沉晔依旧能一眼认出她。光是这一点,自己就输了吧。苏陌叶心中默默地感叹道。
自从这位凌将军来了后,月苓发现,阿慕的笑容多了很多。原本她就是一个飒爽的性格,之前是被这琴棋书画给束缚住了,自从多了剑术这门课后,她练习得比谁都认真。
而这位凌将军待阿慕肉眼可见的不同,连白滚滚这般整日打瞌睡的人,都发觉,凌将军是喜欢上阿慕了。
一日,兄妹俩在院子里边吃边聊天,“哥哥,我觉得阿慕也是喜欢凌将军的。”
滚滚倒是没多留意,只是顺着妹妹的话问下去,“何以见得?”
“眼神,还有感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女生的直觉,往往就是最准确的。
“那他们就是娘亲常说的有缘人了?”滚滚回应道。
“那苏陌叶怎么办啊?”月苓不由地同情起苏陌叶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