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绾。”二师兄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添了多少回茶,终是墨渊的这声少绾打破了沉默。
少绾努力稳了一下拿着茶杯的手,涅盘当日,她脑海里最终浮现的就是他唤她的这声少绾吧。十几万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他们不再身处乱世,不再如履薄冰,不再需要权衡各族利益。可一切仿佛又都没变,至少墨渊望着她的眼神,还有这声少绾,一点都没变。
少绾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居然有些雾气,对,一定是这昆仑虚的风太过寒冷,把眼睛吹红了,不然像她这般冷心冷脸的人,怎么会想要掉眼泪呢。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回到十几万年前做决定的那一刻,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可每每想到那个时候,她的心都会剧烈的疼,这个疼不是因为自己羽化,还是因为墨渊。
所以,即便得幸再次见面,如果墨渊问她可曾后悔,她只会回答“不后悔”,如果这样,她会不会又一次重伤了他的心?如此顾虑,或许也是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未敢独自来昆仑虚的原因吧。
“墨渊。”少绾努力地对上墨渊的眼神。魔族始祖女神少绾,天不怕地不怕,自出生起就在魔族的各派势力中斡旋,排兵布阵也好,权衡利弊也罢,哪一样她做不好?唯一怕的就是眼前这个男子深情的眼神。
“你能回来,真好。”千言万语都化作这一句。在少绾刚离开时,墨渊曾经尝试过无数种办法,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可能,但在等待了万年、数万年、十数万年之后,当初的希望早已变成一潭死水。他从未怨过她,只是怨自己不够强大,不足以撼动她的天命。在数万年前,擎苍作乱,他以元神生祭东皇钟时,他突然明白了少绾当时的感受,作为尊神,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不过少绾永远是那个自己猜不透的女子,她回来了,同时将自己早已沉寂的心又唤醒了。这个女人总能在不知不觉间轻易地撩拨自己的心弦。
自此之后,每日在昆仑虚的日子都变得很漫长,他无数次想要去找少绾问个明白。问她当时做抉择时可曾想过自己,问她如果重新来过还会不会改变决定,问她是否还爱着自己。只要面对少绾,他就不再是那个稳坐昆仑虚的尊神,而只是一个有血有泪会痛会无助的普通人而已。
他会害怕,害怕洒脱如少绾,早已将自己忘了,他所在乎的那些前尘,早已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记忆。所以,这些日子,他天天在昆仑虚坐如针毡,却未敢踏出半步。
“墨渊,有酒吗?”少绾沉默了许久,问道。
“有。”
二师兄忙不迭地把昆仑虚存着的酒都搬了过来。
“师父居然喝酒了?”墨渊一向很少碰酒,师兄弟们都指望二师兄回来能多带点消息。
少绾和墨渊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是互相凝视,然后一杯一杯地喝。
地上的酒一坛一坛的空了,而他们两个人看上去却似乎毫无醉意。
“墨渊,你别硬撑了,喝酒,你从来赢不了我。”少绾的话里已经明显有了醉意。
“那是我从前让着你。”墨渊的声音听起来依旧镇定。
“我才不用你让。”少绾身子有些不稳,在走向墨渊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向一侧倾倒,墨渊很快扶住了她。
少绾一把拍住墨渊的脸,狠狠地揉了两把,“我什么时候需要你让过?”
“好,不让不让。”墨渊有些吃痛地握住少绾的手,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墨渊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前些日子见过东华和凤九了,你知道吗,东华变了,他变得很开心,只要凤九在他身边,他就很开心。看到他那么开心,我也很开心。可是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又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像他这般开心呢?”少绾说着,眼角有一滴泪默默地掉在了墨渊的手背上。
“凤九告诉我,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信她!可是我又很害怕,万一来不及,不就连这一点期盼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吗?我都醒来这么久了,你也不来看我,是不是早就把我忘了?你们神族女子,觊觎你的千千万,但当时是我负了你,即便你现在忘了我,我也不能怪你。
不,我还是要怪你,我才不要这么大方呢。”少绾的眼神变幻着不同的感情色彩,像是在对墨渊诉说,又像是在和自己较劲。
“所以,不就是昆仑虚嘛,只要我想来,我就可以来,难道还怕你不成!”她的手慢慢松开,落到墨渊的肩上,“对了,滚滚是个好苗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东华手里把他带过来的,你可得好好教导培养,知道了吗?”少绾边说,还边煞有介事地拍拍墨渊的肩膀。
这话题转换之快,真是让墨渊应接不暇。
嘱咐完,少绾又努力思索了下,脑子里实在一团乱,既想不清刚刚说了什么,又记不起来现在还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她索性放弃了。
“我一点没醉,我现在特别清醒。”少绾努力稳住身子,“酒给我备好,明天我还过来。”她临走时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好!”师兄弟们看得分明,师父说这话时,脸上有明显的笑意。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昆仑虚每天都有少绾的身影。滚滚突然有些明白当时月苓话中的意思了。不过看到少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滚滚觉得,自己的这一趟昆仑虚,来得更值得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