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他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莫林肺里好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空气,再也没法呼吸。
他父母就是这样消失在火海里,七年没有回来的父母,都是因为他身上失控的火焰!
“不!”
莫林站在原地,泪水淌下来,滴在了火焰里。
四周只有恐怖的火焰在肆虐着,不停地扩散出去,将一切都吞噬。
可是在莫林抬起头的时候,他赫然发现隔着奔腾的火焰,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诺克!
居然阿诺克!
“阿诺克,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莫林朝火场里的阿诺克咆哮着。
阿诺克就站在火场不远处,他什么都没做,就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注视着这场大火,注视着躺在火场里的七岁莫林。
火场里的大火在七岁的莫林身边狂暴地涌动,大火吞噬了所有东西,却没有吞噬他。
“阻止这场火焰——求求你,阿诺克!救救他们!”
莫林疯狂地朝阿诺克奔跑过去,可是记忆戛然而止。
眼前的记忆已经重新转换,七岁的莫林躺在爷爷阿尔顿的怀里,阿尔顿眼底有一抹悲切的神色一闪而没。
“你没事吧?莫林。”阿尔顿声音沙哑地问道。
“爷爷,我怎么了?”七岁莫林在阿尔顿的怀里问道。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阿尔顿疲倦地问道。
“我应该记得什么?爷爷,对了,爸爸妈妈呢?他们又去埃及了吗?”七岁莫林好奇地问道。
阿尔顿闭上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的,他们又去埃及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七岁莫林又问道。
阿尔顿搂紧了自己的孙子,忍住自己的眼泪不落下来,轻声道:“再过一阵子。”
再过一阵子!
这一阵子就是一辈子。
他们再也回不来。
莫林看着阿尔顿那努力掩饰悲痛的神情,他一切都明白了。
阿尔顿为什么要一直隐瞒着这件事,因为七岁的莫林在大火中丢失了记忆,只记得自己父母去了埃及。
爷爷没法告诉莫林真相,他该怎么告诉莫林真相?难道告诉莫林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吗?
记忆再次流转。
莫林重新坐在开满风信子的山坡上,那座房子仍然在风中完好无损。
“为什么?为什么阿诺克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不阻止这场大火?”
莫林愤怒地大吼着,他以为自己第一次见到阿诺克是在霍格莫德村的那棵大樟树下,可是他错了,阿诺克在小时候就见过他,就站在那场大火外面,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阿诺克在袖手旁观!
莫林想起了阿诺克第一次交给他龙炎驱寒剂引发了他体内的力量,忽然感到心慌,胃里缩成一团。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黑衣人再次出现在莫林身边,他推了莫林一把,把他推出了记忆。
——
莫林重新坐在了冰天雪地的山坡上,怔怔地看着眼前被积雪覆盖的房子。
这是他小时候的家,可是被他烧毁之后,爷爷阿尔顿就带他离开了这里,去了麻瓜社区生活。
但这里被阿尔顿重建,只因为莫林相信“爸爸妈妈去了埃及”。
莫林躺在雪地里,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大脑一片空白。
多依在旁边安静地坐着,它似乎明白莫林的心情,也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就从莫林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自己咬了一口,又推到莫林嘴边。
可是莫林没有心情吃东西,他眼前只剩下了那场大火,只剩下了火场里的阿诺克,只剩下了时不时就要假装莫林父母给莫林写信的阿尔顿。
雪花落在他身上,把他掩盖起来。
——
不知躺了多久,莫林很想一辈子就躺在这里,躺在雪地里,不去面对真相。
暮色渐渐降临。
“莫莫!”
多依拼命地把莫林身上的雪给扫开,把莫林从雪地挖出来。
莫林坐了起来,雪花从他身上滑落,他抱起了多依,默默地走入了那座小屋。
他看着小窝里的猫头鹰,看着那个用褐色油纸扎起来起来的包裹。
那是所谓的“父母”给他的圣诞礼物。
猫头鹰轻轻地叫唤了一声。
莫林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间小屋是爷爷给他留下的一个期盼,让他相信父母还活着,是爷爷用谎言构造的希望。
但莫林亲手把这个希望给打破。
——真相往往都是很残酷的。
莫林又想起了黑衣人的话。
他整个人临近崩溃,可是当他决心要去寻找真相的时候,他选择了把懦弱和悲伤全部藏起来,他必须重新站起来。
再残酷的真相,他也要去承受,他想要活得明白一些。
“我先回家了。”莫林轻声对猫头鹰说道,“我在家里等你的礼物。”
莫林消失在了小屋里。
——
阿尔顿靠在沙发上打着瞌睡,他手里还有一份魔法杂志,杂志上面的圣诞老人正在驾驶着麋鹿撒着缤纷的彩带和糖果。
桌子上放着已经凉透的午饭,莫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他在那个用谎言构造出来的小屋外面,躺了一个下午,他想努力去感受父母的存在。
看着眉发苍白的阿尔顿,莫林心里就像是被无数的针扎过一般。
他的眼睛通红,已经没有眼泪再可以流出来,脸上还挂着深深的疲倦与失落。
可是他把这些情绪都收了起来,拿了一条毛毯给爷爷盖上。
他不埋怨欺骗他的爷爷,也不埋怨小屋里不存在的父母,他只想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阿尔顿忽然醒了过来,看见莫林,连忙站起来,担忧地问道:“你去哪里了?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我没在卧室里看到你。”
莫林走上前,抱住了爷爷。
爷爷的怀抱很暖,他以前总是喜欢被爷爷抱在怀中。
阿尔顿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莫林会突然抱住他,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拍了拍莫林的后背。
“爷爷,我肚子饿了。”莫林轻声说道,“下午跑去同学家,忘了和你说了。”
“噢,是这样。那我去热饭——”阿尔顿看了一下天色,又懊恼地说道:“哎呀,都晚上了,我都睡一下午了,你再等等,我去做晚饭。”
莫林松开了手,望着爷爷的背影。
他没有去问爷爷关于父母离开的事情,他决定不去戳穿这个编造了许多年的谎言。
就像是爷爷小心翼翼地守护他心中关于父母的幻想,他也想要守护爷爷为了保护他而编造的谎言。
爷爷依旧可以继续替莫林的父母给莫林写信,莫林也愿意收到这种来自爷爷伪造的父母的来信。
真相总是残酷的,但莫林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他可以选择继续相信父母还活在那座房子里,直到把一切事情都解决。
他走进卧室,拉开了衣柜,拿出一个纸盒子。
里面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这么多年来,“父母”寄给他的节日贺卡和信件,以及各种来自埃及的小礼物。
那个时不时就会解开身上绷带跳起绷带舞的木乃伊玩偶,各种奇怪的狮身人面像,一个会旋转的小金字塔,一个会冒气泡的法老权杖挂饰……
莫林不知道爷爷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这种玩意,可是他突然对这些东西爱不释手。
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