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多年来,小萱一直都是跟着自己的父亲学习壁画临摹,无论是绘画的手法还是临摹的技巧,都可以说是家传渊源。
跟着父亲家人学习的好处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随时提问。不好的地方也很明显,一家之长,总会有些不足的地方。
最近这几年,小萱越发感觉到自己的进步速度越来越慢了,尤其是晋升到资深壁画临摹师之后,几乎已经形成了定式,哪怕是去参加了一些交流会或者说培训班,也很难改变自己十多年来所形成的绘画习惯。
所以,她迫切希望有人能帮助自己打破自己的知识壁垒,让自己的临摹技术能够再进一步。
但这种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有能力的人,大多是比自己厉害的壁画临摹大师,他们自己都有忙不完的活儿,根本就没有时间,哪顾得上自己?
有时间的人,又没有这个能力,更帮不了自己了。
可现在在这里碰上了向南,他的临摹技术,光从现在看到的这冰山一角,就比自己要厉害多了——反正小萱自认自己是做不到那么寥寥几笔,就将一幅壁画的“神韵”都给勾勒出来的。
虽然向南肯定也很忙,但他如今毕竟还要在这里临摹壁画,只要在这古墓壁画揭取完之前,向南要是愿意真心指点自己几句,也许自己就能突破技术瓶颈,壁画临摹的水准上升一个台阶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
越想,小萱觉得自己的想法越可行,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暗想道,
“要是到时候向南真不愿意,那到时候自己就只能‘偷师’了,将他临摹壁画的过程都用摄像机拍摄下来,然后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总能研究出点什么东西来。”
一想到这里,小萱眼睛一亮,也不等以后了,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来,调到拍摄的状态,对准向南就开始拍了起来。
葛东河和小萱等人反应,向南自然不知道,此刻,他正沉浸在临摹壁画的愉悦之中。
这种体验,和他之前接笔古画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接笔,只是将古画作品残缺部分填充完整,让作品的画意重新变得圆润如意;而临摹壁画,则是在尊重壁画画意的基础上的再创业,需要融入自己的想法和创造力。
甚至可以说,临摹壁画,实际上就是一种创作的延续,是一种思想上的传承。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明悟,向南心中喜悦的同时,手里的铅笔也变得欢快了起来,它飞快地在白纸上游走着,就仿佛刻录机一般,在空白的纸张上勾勒出一道道人影。
那些人影就如同是墙壁上走了下来,走进了画纸一般,无论是形象还神态,似乎毫无二致。
向南一刻也不停歇,手中的铅笔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一个又一个画面,不断在画纸上呈现出来,直到这时,一直在身后看傻了眼的欧阳才有些反应过来,他忍不住轻声惊叫起来:
“这……这勾勒得也太快了,这才多久,这幅壁画他都已经画完一半了!”
葛东河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迅速转头看着向南临摹,心里暗暗叹息一声,自家的这个新学生看年纪比向南还要大几岁,可跟向南比起来,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向南当初在京城时,可是战胜了十多位古画接笔高手,才夺得了接笔《千里江山图》的重任的,他要是没这个金刚钻,怎么敢揽这个瓷器活?
而且,向南无论是修复古书画还是修复古陶瓷,那可不仅仅只是以修复质量着称的,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的修复速度。
连宋代曜变天目盏那样的绝世国宝,向南也只用了两天时间就修复了,更何况只是临摹这墓道壁画?
要知道,宋代曜变天目盏修复坏了,几乎是不可逆的;可壁画临摹没做好,最多也不过是废了一张纸而已,完全没压力嘛。
这么没压力的事,向南要是画得慢吞吞的,反倒是让人觉得奇怪了。
看了一阵,葛东河的心情也已经平复了下来。
也只是一开始时有些惊讶罢了,等到平静下来了,想起这人是文物修复界里的“奇葩”,那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再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在向南的身上,也纯属平常,不值得大惊小怪。
“看够了吧?还不赶紧回去做事?”
转过身时,看到孟祥森、欧阳和小萱三个人还傻傻地在站在那儿盯着看,葛东河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跟向南一比,这几个人学生都变成庸人了。
可事实上,他们在陕省博物馆文保中心的那群年轻人里,都是极为冒尖的那一小撮人,只是和向南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
“不能拿他们跟向南比,几百年都不一定出一个向南,谁比谁遭殃啊!”
葛东河心里暗自苦笑一声,看到几个学生依旧有些恋恋不舍地往回走,他绷起了老脸,一脸严肃地说道,“壁画修复技术可不是看出的,是练出来的。临摹也一样!”
一看到老师不高兴了,孟祥森和欧阳心中一凛,赶紧溜回去继续“面壁”了。
小萱也是吐了吐舌头,将手机小心地搁在向南身后的一个箱子上方,录像功能继续开着,然后才回到之前临摹的壁画前,沉下心来继续开始工作。
老师说得一点也没错,技术可不是看出来的,而是练出来的。
哪怕是天赋奇高的向南,他们也曾听说过,他在学习古书画时,经常一天好几天都住在修复室里,只是为了磨练某一项修复技巧。
连天赋这么高的向南都这么刻苦努力,那他们这些天赋一般般的人,又有什么资格不去努力磨练自己的技术呢?
欧阳和小萱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服气。
转过头去,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抛开脑中的杂念,开始神情专注地工作了起来。
比技术比不过,比刻苦努力,谁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