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马就这么一直被绑在榕树上,脖子已经被缰绳勒出了一圈红色的血痕。
深夜,丁宝被巴扎黑一声声的呼唤给喊醒。
“你赶紧下去看看,那匹矮马马上要没了。”
丁宝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向黑漆漆的窗外,黑夜中一片死寂,连风声都没有。
她皱眉,并没有多问,起身站在窗边往下看。
榕树下的矮马还在静静地站着,它身边还有一抹身影,借着朦胧的月光,丁宝看见了那张脸。
是斯吟,他现在正坐在矮马面前,丁宝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的动作,只听巴扎黑在耳边说。
“斯吟手里拿了一把刀。”
“嗯,我知道了。”
丁宝没再说什么,转身下楼,脚步轻缓,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路来到了斯吟的身后。
离得近了,她才看到男人正在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月光打在刀刃上,折射出森冷的寒光。
小矮马抬起头,一双沉静的眸子默默看向不远处的丁宝。
斯吟有所感知,转身看去,在看到丁宝的一瞬间,他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却选择保持沉默。
“你想亲手杀了它。”
丁宝的声音有些酸涩,还有些颤抖,但她努力保持着冷静,盯着斯吟那双冷沉的眼睛。
对方并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抬起手冲着丁宝招了招,伴随着一声简单的命令。
“过来。”
丁宝站在原地,第一次没有回应斯吟的指令。她眼底透着不安又紧张的光芒,态度却很坚决。
“我不过去,我是不是会像这匹小马一样,被你拴起来?”
斯吟抿唇,脸色寒沉沉的一片。
“你是我的王妃。”
“那我和它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我是人,它是畜生?”
丁宝的语气带着些许冲动,惶恐中又夹杂着鼓足的勇气,眼底的温顺被一层水雾覆盖,这样的她让斯吟看着有些陌生,但奇怪的是,他的心底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一丝一缕的刺痛。
他并不想看到丁宝这样的害怕排斥自己。
“我不杀它了。”
“如果它还是不顺从你的意愿,你也不杀它?”
“它迟早会听我的话。”
这句话,斯吟脱口而出。
他对丁宝是这样的态度,继而对待矮马也是同样的方式。
这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丁宝不适的皱眉。
她走上前,不由分说的解开了紧勒矮马脖子的缰绳,然后牵着绳子将它带进了旁边的马棚中。
小马自始至终都非常安静,乖乖的跟着丁宝走进马棚内,临走时,还用脑袋轻轻的蹭了蹭丁宝的肚子。
“殿下,你要是不喜欢它了,就把它送给我吧,好不好?”
斯吟注视着面前的一人一马,以前他总是将丁宝与小马做比较,现如今她们站在了一块,两双眼睛都沉默而又温顺的看着自己,这一刻,他陷入了恍惚。
“它就在这里,你喜欢,就送给你。”
“谢谢殿下,既然它属于我了,我可以给它取个名字么?”
丁宝很显然是在得寸进尺,不仅要从斯吟的手底下要东西,还要宣示主权,若是放在十年前,斯吟会毫不犹豫的连人带马一块关起来。
可现在他却沉默的看着丁宝,末了才幽幽来一句。
“既然它属于你,那就随你处置。”
反正人和马都是他的,不管给不给丁宝,性质不变,只要还在这个宫殿里,只要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其他一切都好说。
得了小马,丁宝转身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温声道。
“以后你归我了,你喜欢哪个名字,米伽罗?尼娅?”
当“尼娅”两个字说出来的瞬间,自始至终低着头的小马突然抬起了脑袋,一对明亮的眼睛沉默而又认真的看着丁宝。
“尼娅?”
丁宝又喊了一声。
小矮马的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声音,像是在回应丁宝的呼唤。
“你喜欢尼娅这个名字是不是?那好,以后你就叫尼娅。”
不管身后的斯吟是什么表情,丁宝继续我行我素的在斯吟的底线附近来回横跳。
当天晚上她又搬回了斯吟的房间,两人枕着相同的枕头,盖着一条被子,不管身下的床到底有多大,斯吟仍旧是紧紧将丁宝搂在怀里睡。
斯吟的胳膊有些硌人,丁宝睡不安稳便来回翻身,后半夜她是被铺天盖地的吻给折腾醒的。
睁开眼,她只能看到斯吟那精致消瘦的下巴,低头看,还有一片白皙结实的胸膛。
她皱眉。
“我好困。”
“我不困。”
“你别……”
后面的话丁宝就说不出来了。
前半夜的不安稳到后半夜的颠簸,让丁宝第二天精神萎靡神情呆滞,睡眠严重不足。
刚起不久,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斯吟冲着丁宝唤了一声。
“过来。”
丁宝哈气连天的走过去,然后,她看到了花架之下的斯吟,此时正双手扶着栏杆,直立着站在自己面前。
以前他总是坐着或是躺着,丁宝只知道他身材高大,但却没有直观感受。
现如今看着眼前这抹过分挺拔修长的身影,压迫感扑面而来,丁宝抬手都够不到的蔷薇花藤,现在正正好好的垂落在斯吟的金发之上。
“我站起来了。”
他语气略有些轻快,表情也难得露出几分愉悦,湛蓝的眸子无比明亮,变成了天空的颜色。
丁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一抹发自内心的笑绽开在脸上,眉眼都弯了起来,看起来比斯吟还要激动开心。
“能走吗?”
她笑着问。
斯吟点点头,扶着栏杆无比缓慢的走了两步,长腿迈开时的动作略有些僵硬,但和以前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
丁宝上前扶着他,将他大部分的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
“王后如果知道了,肯定非常高兴。”
“你呢?”
“我也很高兴。”
斯吟垂眸,看着丁宝那挺翘的鼻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笑,又像是不经意间做的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
丁宝就这么扶着他绕着阳台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最后感觉到斯吟的东西变得吃力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