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比依旧一言不发,卡尔却毫不在意,仍旧步步紧逼道:
“女士,如果我想错了,那录音的内容其实还能这么理解——殿下抵达明斯特时在码头就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说要让皇家近卫留守游轮,她的安全全部交由沃尔登家负责,说明殿下对你们那边是不太放心的,而事实证明殿下的选择非常明智……”
“那女士你们又为何执意要将会让殿下不安的人悄悄安插在殿下身边,这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忤逆王室长公主的意志?这可不是忠诚之人该有的小心思和动作。”
说完之后,卡尔严肃起来,视线牢牢禁锢着沉默的西比,而她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其实心中正在慌乱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只听卡尔又说:“我个人是很相信斯图尔特对王室的忠诚的,只是现实似乎在反驳我的意愿。女士,结合录音的内容以及我们今晚的谈话,有关忠诚的议题似乎在您身上演绎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您之前和我义正言辞说明斯图尔特对王室如何忠心耿耿,却又在暗中联系到黑市,达成一笔渗透公主府的暗地交易……”
“一面歌颂忠心,又一面忤逆王室长公主的意志,或许还想对她不利,监控她的行为图谋什么。”卡尔摇摇头,“我要说,您的忠诚实在矛盾,斯图尔特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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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您一面想要建立与我家的友谊,又在暗地里琢磨着绑架我家的安保……您的诚意和友谊,同您对王室公主的忠诚一样矛盾。”
说罢,卡尔起身主动帮西比倒满红酒,而非饮酒礼仪的斟三分之一,耐心说道:“两面下注并非明智之举,而我现在也很希望得到您合理的解释,关于矛盾。”
西比看了眼坐回原位的卡尔,又看一眼倒满的红酒——风向逆转,她在下风。不久前她对卡尔或隐晦或直白的威胁,如今以录音、咄咄逼人的质问和一杯不合礼仪的红酒尽数奉还。
他的措辞依旧得体,但言行已不再需要尊重她。
西比深吸一口气,义正言辞反驳:“勋爵阁下,我敬重您的人品,但这是非常严厉的指控,您凭空污蔑斯图尔特家的代言人……呵,我很好奇——您是否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这段录音与我相关?”
“而且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录音和钢笔根本是您凭空捏造出污蔑我们的!找到一个声线与我相仿的女性,演绎这么一出骇人的对白,您也是殚精竭虑良久了吧?难怪之前都不愿意见我们,看来您的确很忙碌——只是不忙公事。”
呵,污蔑。
斯图尔特等家族才是最没有资格和立场以此扮演受害者的。
“情理之中的猜测和指控,斯图尔特女士。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反驳。”
卡尔点头,漫不经心的像是对这样的质问早有预料:“不过女士,我从不无的放矢,既然我肯拿出来了,就证明我有足够的证据确认这美妙的声音来自您本人…而且,这里是明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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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先生也适时点头确认:“勋爵阁下,我也能证明,就是这位女士联系到我和我的朋友,开出高价希望我能引荐她见到黑市主办方并做出担保。另外这是女士为引荐服务提供的现钞,请您收好。”
见乔拿出一厚摞现金,谜题也不甘示弱打开他的手提包,同样取出一摞债券和一块金锭,还将包展开给所有人看,角度还特意往西比那里偏了偏,好让她看清自己有好好把预付款都取来。
“海勒勋爵,这是s女士提供的预付款。债券都在这里,金锭我都存在了保险箱随时等您取用。”
“慷慨的女士付给你们的酬劳,我怎么能强取豪夺?”卡尔笑骂道。
西比脸都黑了,她真没想到自己开出如此高价都收买不了他们,卡尔·海勒和沃尔登家对这座城市的掌控力远比她预料的恐怖得多。
“这能证明什么吗,海勒勋爵?”西比冷笑道。
“不过看女士的意思,似乎并不承认这些财富本属于她。”卡尔若有所思道,“这样吧,谜题,乔先生,为了还女士一个公道,我想明斯特银行会很乐意帮我查询这捆雷亚的编号。钱看起来很新,不像是在明斯特流通过,也许顺藤摸瓜查下去应当是出自纽伦中央银行吧。”
“等返回纽伦后,请您耐心等待弹劾吧,勋爵大人!”西比冷冷喝道,仍在竭力反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栽赃,更是对我个人以及我们背后家族的羞辱!”
“栽赃吗,呵呵。”
卡尔耸耸肩,没反驳心虚之人的故作强势,只是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那请问我能借用一下您的酒杯吗,斯图尔特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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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悉听尊便。落得你们的地盘上,勋爵阁下若想做什么,我一介女流还反抗得了吗?”
卡尔没搭理这个阴阳怪气、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女人,直接捏起她的酒杯,将昂贵的红酒像泔水般倒在餐盘里,随后平淡地对谜题先生说道:“让他进来。”
“是,海勒勋爵。”
他?
还有人??
西比简直快咬碎一口牙,她带着怒意的眸子瞥向大门,却见谜题先生客客气气将一位格劳夫酒店的侍者请了进来。
而这位侍者,正是不久前手脚不利落,将红酒弄撒脏了她丝绸手套的那位!
之前这位被卡尔喝令的低三下四,为保一份工作而面色惨白的侍者,现在却神情郑重腰背挺拔,哪还有之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西比当真怔住了,她下意识地察觉到什么。
又只见这位“莺尾花包厢侍者”恭敬地走到卡尔身侧,行礼说道:“总司,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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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珀西。之前都忘了说了,你这身打扮很帅。”卡尔笑了笑,“但还是我们治安厅的制服更适合你。”
酒店侍者限定皮肤的总司助理,珀西高级督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总司。”
“好了,你收好这个。”
卡尔从西服内侧抽出一个透明证物袋,将西比用过的酒杯放进去后封口,交给珀西,安排道:“回总部让证物部辛苦点,把这酒杯上的指纹采样,然后和谜题先生收到的债券、金锭上的指纹做比对。我们应该会有些收获。”仟千仦哾
“是,总司。证物部全员随时待命,没有结果之前不会放假。”
“另外再通知明斯特银行的行长福克斯先生,加急对这批债券进行溯源,虽然不记名的困难了些,但并非做不到,告诉他我之后会宴请他用餐,欠他一个人情。”
“是,总司。”
眼下,西比全明白了——愕然化作恐惧,如附骨之蛆般攀上她的脊背。
她感到仿佛有人用榔头狠狠敲了一击她的后脑勺,耳边嗡嗡作响。
难怪她之前就觉得这人不像个经过严格培训的高级侍者,反倒像个实习生——因为他压根就不是什么侍者,这人是卡尔·海勒总司的手下,是治安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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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故意安排撒了红酒,就是要让她名正言顺地褪下手套,取走她的指纹!
兴许连作为侍者的不周到和生疏细节,乃至卡尔·海勒之后的训斥都是编排好的,就是为了让那撒了的红酒显得合情合理,不让她生疑!
而他们成功了。
那些金锭上有没有自己的指纹西比不确定,但债券上是有的,她上午派人去银行前拿出来检查过,而她总不至于在游轮的私人包厢里也时时刻刻戴着手套。
一切都是卡尔·海勒安排好的,这根本不是一场她发出的晚餐邀约,而是对方早事先准备好的舞台。
所有人都是演员,连她都被代入其中按照卡尔·海勒编排的剧本即兴出演,而她以为的主观能动性却根本挣不开他的剧本。
而这场戏,或许从昨晚就开始了,一直演出到现在。
她自认为自己是设局者,却从没想过竟是不自知的戏中人。
而她直到现在,都不敢说这出剧本没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