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二层一间密室内,坎贝尔等沃尔登伯爵布置好结界之后,才低声说道:
“齐格,很抱歉,陛下命令我抽调走你这里的一部分超凡力量——边境需要一把藏起来的利刃,必要时刺入南莱茵的心脏。”
“这么严重了吗?”沃尔登伯爵皱起眉头,“南莱茵真敢与维德全面开战?”
“战神教会和南莱茵的皇帝已是肝胆相照,据边境的探子说,他们的国土上出现了一种新式能源,似乎已经在研发这种能源用作军事的可能性,这让陛下感到不安。”
“新能源……”
“据说某个新式机器以它供能,比蒸汽机的效率更高,但这只是一半。”坎贝尔凝重地说道,“齐格,还有纽伦的炼金教廷,你明白吧。”
“他们是想让形势更有利于南莱茵,再以此要挟陛下……狼子野心,炼金永远喂不熟吃不饱。”
“所以我才藏在商队里进城,不能让炼金教会知道这一切。三位护国公的力量也在暗中调集,但陛下还需要你藏在明斯特的一部分力量,相比之下你这里离纷争最远。”
沃尔登伯爵严肃点头:“当然,沃尔登家永远忠于王室、忠于陛下。这批队伍更是在王室支持下才得以有此规模。不过我需要保留必要的牵制力量,基金会的顺利运作还需要他们威慑教会,他们更是明斯特子爵们的信心。”
“王室不会忘记你的辛劳付出,沃尔登家的忠诚是王国之幸。对了,基金会的进度最近如何?”
“非常顺利,这还多亏了我的好女婿。”伯爵严肃的表情柔和了些,“贵族力量已经整合,各阶层目前纷纷响应,最惊喜的是炼金教会依然按兵未动,甚至透露出愿意合作的态度。”
“陛下很重视,若你第二封信中的种种计策和方案真的出自海勒阁下,看来王国又多一位年轻的将才,位居集团指挥官也不是没可能。”
“但我不希望我还活着的时候看到卡尔被调入王室,更不能看到他上战场。坎贝尔,这是我应得的。”
伯爵深深注视着王室使者兼老友:“我年纪大了,醒悟的又太晚。如今我只想看到菲莉丝平安幸福,看到他们成家,最好的话我还想亲手抱抱我的孙子孙女。”
“齐格,你才五十余岁……”坎贝尔有些古怪地问道,“为什么你会说出这样行将就木的话?现在才七月初,明年这时候就能抱起沃尔登家的新成员。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甚至可以亲眼见证你孙子的婚礼。”
“我需要你的承诺,如果你愿意,我把安杰洛送到纽伦去。”
面对伯爵灼灼的目光,坎贝尔也只好点点头:“……安杰洛就不必了,连我都受够了他,若非他是你儿子……唉,你可别再把安杰洛丢给我了,我还是那句话——我真的没办法让他不给沃尔登家丢脸。”
“所以你也清楚,沃尔登家的未来是卡尔。我想看到他和菲莉丝幸福,我连新的别墅都买好了,沃尔登家的一切迟早都是他和菲莉丝的。等我死了,若还想让卡尔为王室服务,到时候你再去和他谈。”
“唉,好吧,我当然也想看到菲莉丝生活得幸福。我答应你,但别再说不祥的话了,如今王国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
伯爵这才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着常春藤纹章的令牌递给坎贝尔:“你可以征调三分之二,但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我知道,别忘了军用飞艇的订单之后会有人来和你对接,生产好以后及时运到边境,其他城市的重工业还是不及明斯特。”
“知道了。”伯爵沉思片刻又问道,“炼金教会群星炮的技术还是没能破解吗?”
坎贝尔悲哀地摇摇头:“不行,教廷几乎把生命领域工匠垄断了,王室的研究所拆了好几门都破解不了。何况教会还请‘法印专家’在核心处刻制了自毁法阵,若不是研究员谨慎……”
“这就是炼金教会的底牌……他们有恃无恐。”
“没错,但王室也在努力了,神秘装备或许不及教会,但我们还有科技的力量。”
伯爵淡淡说道:“可还不足以抹平差距,超凡军队依然是能撬动战局的力量,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要人,教廷也不敢这样威胁王室,他们甚至公开和战神教会喊话,要推动四大教会灵能者旁观战争。对了,还有南莱茵那些抛弃国家的难民,为什么对他们的待遇忽然变差了?”
“因为人太多了,齐格,明斯特毕竟不在边境,你不知道也正常。”
坎贝尔叹了口气:“即使有不少都死在了路上,可最后逃进维德的还是太多了,我们无法一下容纳这么多人口,城市和工厂已经饱和,消化不过来。凛冬将至,更没有足够的岗位和粮食,就只能留下稀少的技术人才,其他人只能劝他们返程或去其他国家……我们没有改变待遇,所有今年前入境的南莱茵人一切都不变,只是到了现在,再多的只能遣返。”
“所以各地的战神教堂,就使者和难民待遇问题和炼金教会谈判是借口。”
“对,事态升级的借口。他们就算真想谈也不该找炼金教会,而是该直接找王室谈。更何况降低战神使者待遇的是炼金教会,他们没有告知我们而擅自行动,这是自导自演和赤裸裸的威胁……”坎贝尔叹息道,“除非我们演得太好,把战神教会都骗了,让他们以为炼金和战神教会一样,都和各自的王室一条心。”
“据我所知,明斯特的炼金教会始终在拖延,他们或许在等一团火。”伯爵叹息道,“可以考虑冬季前集体开荒,组织开垦。但若真有那么多难民,也只能再容纳一部分,当作应急之策吧。”
坎贝尔捏着眉心不住摇头:“遣返就是待遇变差了?多么有趣——他们不惜抛弃家园逃到维德,南莱茵一边强征兵高收税,一边帮不愿参军和活不下去的难民说话,说我们对他们的国民待遇差了?呵!为什么成为难民,为什么逃离故土?”
“看来你即使在王室身居要职,却连‘威特蒂斯宫’的议员和王室大臣们的皮毛都没学到,你还是太要脸了。”(威特蒂斯宫:维德议会,位于首都纽伦)
“南蛮不要脸,维德如何能不要?你就当我天真吧,齐格。其实我都懂,但我只是看清这些东西以后为我的国家而不平。”
坎贝尔无奈地注视沃尔登伯爵平淡的表情:“你不该只是伯爵,如果上次你不拒绝已经是侯爵了,也能去做大臣。明斯特对你来说还是太小了。”
“我不愿意和纽伦的大人们争权夺利,他们如果想甚至会用菲莉丝要挟我。索妮雅已经死了,我只有菲莉丝了。正如我说的,我希望她平安幸福。”
“齐格,你是王国之幸,却不愿成为维德支柱吗……”
沃尔登伯爵摇摇头:“愿意,但我不会在无谓的权力争斗中消耗我的心血与家族。你想好怎么带那么多人无声离开了吗?”
“想好了,下一步我还要前往边境,他们和我一起伪装成商队出城,明天一早分批,能做到吗?”
“可以,去繁花街找劳伦·詹姆斯先生,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詹姆斯先生还是卡尔最好的朋友之一,他会帮你的。”
沃尔登伯爵又迅速走到桌案后,签下一张通行证并盖好常春藤纹章,待墨迹稍干后递给坎贝尔:“通行证拿着,出入城无须检查人员和货物。”
“陛下远见,破格给予的权力意义非凡。”坎贝尔收起纹章令牌和伯爵通行证,再次行礼后望向他坚毅的眼神,“正事终于谈完了,我们可以将身份暂时抛之脑后。齐格,我最好的朋友,你还在为索妮雅的不幸而折磨自己吗……”
“离菲莉丝的婚礼越近,我就越感到遗憾。”
伯爵语气平淡,目光却深沉:“索妮雅为我生下两个孩子,她却……若她还活着,安杰洛也不会那么废物吧。她不像我,总能管好儿子。”
“齐格,多年后再见到你,你却比以前更容易伤感了。”
“我年纪大了,坎贝尔。尤其是每次看到卡尔时,我总发觉自己真的老了。”伯爵摇摇头叹息道,“你还不打算成家吗?”
坎贝尔苦笑着说道:“齐格,那只会让一位可怜的女士落得不幸,我如何能给人以幸福?”
“辞职,退休。”
“你知道不可能的。”坎贝尔摆摆手,神情有些苦闷,“可惜不能参加菲莉丝的婚礼,我的朋友,真是太遗憾了。”
“呵呵,没事,当天我会替你敬他们一杯。”伯爵轻笑着说道,“但你至少把赠礼拿出来吧,你在王室都身居高位,怎么还这样小气?还是说菲莉丝长大以后你就不疼她了?”
坎贝尔微微一笑:“我已经送了,不过是以陛下的名义,就让陛下在海勒阁下心中的印象更好一些吧,以后我请他去纽伦也方便些。”
“小心思还是这么多,但你也要多顾着些自己。”
“这都是小事,我们都是为陛下效命,齐格。但是为了王国,更多的事我也义不容辞,若陛下对我说——坎贝尔,死在前线就是你为王国最后的贡献。那我就会死在前线,最好还能死得壮烈,死得有价值,以后也好出现在歌剧中被不断传唱。”
伯爵注视着坎贝尔平淡如水的眼神,轻轻点头:“坎贝尔,你才是维德支柱,王国之幸。”
“谢谢,听到你这样评价我,比什么都更令我开心。”
坎贝尔抬了抬礼帽,随后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缓缓回头,对老友露出微笑:“齐格,还是不说再见?”
“不说就不算道别。”
“菲莉丝和海勒阁下的婚礼打算定在什么时候?”坎贝尔露出遗憾的表情,“她一点不记得坎贝尔叔叔了,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她,一下长这么大了……”
“明年年初吧,而且那时候她才不到一岁,怎么会记得你?”
“可我几年前来明斯特市,也参加过宴会……今天我本以为她会记得,结果菲莉丝完全是第一次见到我的模样……”
“那孩子就是这样,记不住其他男士。你别放在心上。”
“算了我走了,请给我留好席位,如果能赶回来我再送他们新婚礼物。”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