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从怀里取出一封鎏金的信件,递给伍德,而总监只是看一眼就立刻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收好后,严肃问道:“交给大法官?”
“嗯,有劳总监。”
“那明天的结果……?”
“和我们预想的一样——主谋死刑,第二羽翼在复苏节的执行者也全部死刑,审判后立刻执行,王室对他们没有别的安排了。其他人按律法定罪,从重不从轻。”
伍德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问道:“那间谍……?”
“不会出现在明天,就如我们一直没宣传抓到了间谍。”卡尔笑了笑,“总监和指挥官不用在为那些人烦恼了,若我所料不差,接下来,斯图尔特女士等人会来直接找我。”
“太好了,这两天我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做贼。”
被护国公爵家的人惦记着,始终不能让人放下心来,但自打和沃尔登家彻底站在同一战线起,伍德总监就非常清楚——未来他本人以及治安厅的事务,都不可避免的会与此类明争暗斗联系在一起。
沃尔登家可以让他平步青云,海勒总司已经成为海勒勋爵,那伍德总监以后也未尝不可成为伍德议员。
但凡事都是有代价的,这两天的回避就是其一,日后或许还有躲避不了的正面对峙。
而站了队,那就不能调头。明斯特有句俗话——墙头草活不过年关。
伍德爽朗的笑了笑:“看来今晚我能回家睡觉了,办公室的沙发总是硌我的脖子。”
“各种意义上真是辛苦了,伍德总监。”
“哪的话,今天这么大的封赏,我都还没消化过来呢。”伍德摇摇头,对卡尔和他身边的人们笑道,“那么我和莎莉先走了,去过大法官那里后,还要回治安厅告诉大家封赏的消息,给大家落袋为安。”
“好,总监慢走。”
卡尔看向几米外的扎克,招招手,示意替自己去送送伍德总监。
“不用了,卡尔,呵呵,我们认得路。”
“让扎克送你们上马车。”卡尔平静地说道,“这样,西比·斯图尔特他们就连最后从你们身上找突破口的机会都失去了。”
……
次日,明斯特中央区审判庭,道路两侧是紧急从城外征调回城的部分明斯特地方军以及治安厅行动队,他们负责共同维持审判庭外的安全与秩序。
而今日的审判庭外,已是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因为当天光拂晓,一份份还温热的、散着油墨香的《明斯特晨报》在报童们大声吆喝的“号外”声中,送到了几乎每一位掏得出2克朗的市民手里。
一则明斯特人猜测并等待多日的新闻终于在今早落定,在报纸的头版,那占据了整整一个版面的,赫然是加粗加黑的号外标题——《王室审判令已至,针对复苏节重犯的审判于上午九时开庭!》
而在另一页,是同样占据了整个版面的重大新闻,给明斯特人带来的震惊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即将开始的审判——《明斯特市第一位勋爵——卡尔·海勒阁下于昨日荣受王室代表授勋封爵!》
当最先买到报纸的人们错愕地读过这两则重磅新闻后,这消息哪怕不需要买报纸媒介流通,也在短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明斯特,甚至连乞讨者都能知晓一二。
而所有人都意识到——从即日起,海勒家已是明斯特最尊贵的家族之一。
因为正如新闻标题所言,这个家的家主成为了明斯特有史以来第一位勋爵……!
而以明斯特人对卡尔·海勒的了解与期待,或许在不远的未来,他就将成为第一位从明斯特走出的维德国师或御前首相!
于是此时此刻,香榭丽街17号和18号的门口已然排起了长龙——当某一家的管家揣着家主飞速写好的信件急匆匆乘马车抵达香榭丽街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算是晚到的了,两户人家的门前至少聚集了十几位绅士,在互相热切而焦虑的交流。
而这两幢大门紧闭的联排房屋,信箱早已经被塞满了。
当人们四下打听,这才知道香榭丽17号和18号的住户们一早就离开了家,据说是前往了中央区。
于是此时此刻,中央区审判庭附近已是人满为患,没能入庭旁观的明斯特人既想在庭审结束后第一时间得知审判结果,也是想能在这里见海勒勋爵一面。
早已有细心的人注意到——在审判庭后的某个角落,停放着数量囚车……
这些囚车许是今早载着那些第二羽翼的恶徒一路从治安厅来此准备接受审判,或许也将在不久后,载着他们前往行刑台。
这囚车,会护送他们一路向前,直至生命的终点。
当远方教堂的钟声肃穆回响,高耸的明斯特时钟塔,指针指向十点。人们不约而同将目光聚焦于那庄严的哥特式建筑——明斯特审判庭。
纵使无法身处其中见证,但是期待已久的对罪恶的审判,终于揭开帷幕。
丧钟,为谁而鸣。
……
当钟声响起之后,审判庭内,包括亚瑟·唐纳德、卢卡·马里诺、狼先生安东尼奥等复苏节数十名重犯,依次被押送至待审席站立。
他们依旧身着囚服,直到现在都没能暂时卸掉手铐,他们大多显得狼狈不已,目光无神,似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宿命。仟千仦哾
但也并非都认命了——那些与第二羽翼和军火案牵扯不算深的、从前的官员们,就显得既焦虑又恐惧,他们生怕自己只是因为手脚不干净和在某些地方开绿灯,就因这些第二羽翼的犯罪者连坐,落个绞刑;
其中,那位曾让治安厅的迪福感叹“油水真多”的铁路司副司长,佩内洛普先生,显得最是焦虑憔悴——曾经连最宽松的睡衣都遮不住肚子的他,此刻肉眼可见的清瘦了许多。从前那油光锃亮、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背发,此刻也如枯草般打了结。
而这群曾经的保护伞里,唯有前市政厅总督亚瑟·唐纳德显得平静而淡然,好似他应当是陪审团的一员,只是因某些失误才弄错了位置、换错了服装。
而第二羽翼的犯人们也一个个心灰意冷,尤其是原先的首领卢卡·马里诺。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本来复苏节百密无疏的计划怎么就被轻易识破了,而他为了撇干净自己,当天不仅连案发现场都没去,甚至没怎么出门,只是一直像个下班的中产阶级一样待在家里;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在家马里诺眼睛一困,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可再睁眼时却已从家瞬移到了治安厅的地下审讯室,双手被缚,而那位凶名赫赫的“明斯特的屠夫”加里恩·威廉姆斯就坐在对面,朝自己微笑……
卢卡·马里诺好勇斗狠了一辈子,从来没觉得这么憋屈过。
不明不白的就落网了,连命都要交代了。
他不怕死,直到现在都不怕,他只是觉得憋屈。
他看向自己曾经的得力干将“狼先生”,普利察·安东尼奥——这位和他同是南莱茵帝国的同胞,最近偶尔见到的几面,安东尼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或不安。
卢卡·马里诺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觉得自己眼光确实毒辣,任用了如此强硬的人。
死到临头都不带怕的,反而看起来有点期待……?
是个狠人。
马里诺想到——如果他们拒绝了唐纳德的任务,没有对卡尔·海勒他们下手,没有和该死的黑市合作,或许自己再加上安东尼奥这样的狠人,足以再打一片天了。
但从前的首领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狼先生安东尼奥的确期待今天的审判久矣,但却并非他想的那种原因。
这场浩大庭审的尽头,对于别人而言是绞刑台与一捆麻绳,是宣告他们潦草人生的终点,但对于安东尼奥而言,却是新生活和光明未来的开始!
别人是来等死的,狼先生却是来走流程的。
因为卡尔·海勒,早在复苏节当晚就给了他承诺,走完流程之后,他安东尼奥就将作为暗子为沃尔登家服务!
更何况昨天还在治安厅的牢狱里卖力刷洗马桶时,安东尼奥就听说——卡尔·海勒被封为勋爵了!
所以,此刻共同站在这里身负镣铐、等待审判的第二羽翼成员们,都无法理解安东尼奥脸上隐隐的激动。
不多时,三位头戴深蓝礼帽的大法官依次步入正席,却并未落座,而旁听席与陪审团的人们也纷纷起立。
这是一场集体审判,复苏节所有涉案人员的罪行将在此刻同时进行公审。
但与其说是审判,或许叫“定罪宣告”反而更加契合。
宣告犯人的罪孽和刑罚,并在之后即刻执行,犯人们连请律师辩护的权利和资格都已被剥夺,而往日负责讨论、向大法官给出重要意见的陪审团,今天也不过是见证者,陪审团的席位只是旁听席的拓展与延伸。
更何况以复苏节重犯们手中的累累罪行,即使是允许陪审团讨论,他们也不会给出另一个结果。
因为来自维德最高统治者——克伦特国王的意志已下达。
国王陛下不允许这些人再继续活着,呼吸维德的空气,享受维德的丰盈,侵害维德的国土与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