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下着楼梯,一边打量着手里这杆温彻斯特m70步枪。在丹尼尔的记忆中,瞄准镜十字线依次对上了两名狼队士兵的身体,沃森认出那是米歇拉和侦察兵维克托。中枪过后,两人在队友帮助下爬进了掩体里去。
接下来记忆的主人就被幽灵打了一发冷枪。
推开门,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满地都是尸体、污迹和车辆残骸,热像视野里除了火焰以外,已经没有任何高亮的形状。火药硝烟和血液腥臭混着泥土味道钻进鼻子里,让沃森精神一振。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记问鲁珀a小队在哪了。女孩的脸就这样在脑海中映现,让沃森几乎没办法思考其他事情。
a组会留在记忆片段里的地方吗?
不对,这种情况肯定想办法转移了......
往前跑出十几米,他站在满地尸体中,眼神有些茫然。远处传来零星枪声,范围还挺广,第一批逃出去的那些矿工或许碰到了敌军增援部队。想了一下,沃森强迫自己集中精力,跑回去找到那台btR装甲车。
哐!
沉重的车体被翻回来,泥水四溅。
吸收完一整个车组的记忆,他对这台载具的理解也被动提升。将触须探进去摸索几番,很快就确认车屁股那两台引擎还在正常工作。本来还想着自己进去开,但那个几个狭窄的舱口,对于身穿丧钟盔甲的沃森来说实在不太合适。
btR系列装甲车就像大部分坦克一样,只能从顶部或侧面的舱口来进出。尤其是这种60年代的老型号,跳进去容易,爬出来就难了。再加上薄弱的侧面装甲基本防不住大口径枪弹,因此俄军士兵们很多时候更愿意坐在车顶上,至少遇袭时能够立刻跳下来隐蔽。不过有一说一,这车本来的主要用途就是后方运兵,装甲防一防流弹和爆炸破片已经足够,开着它去冲锋陷阵纯属专业不对口。
等了半分钟,鲁珀带着贝尔特威下来了。
“是的,我们已经拿到‘包裹’,预计2-3小时内抵达撤离点。”
法国人妻一手抓着卫星电话,一手拎了一个滴血的布袋子,至于阿兰娜·克劳利则是被胖子背着。也不知道这姑娘被托兰下了什么药,现在依旧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
“你检查过车了吗?”
“能开,燃油还有大半。”
沃森帮忙把人装进车里,然后便扶着武器,一个原地起跳就上了车顶:“我忘记我的无线电坏掉了,贝莎他们在什么地方?”
“他们正在撤离途中,贝莎没事,别着急。我们会碰上的,坐稳了!”
狼妈在驾驶室吼了一句,身下车体的震颤顿时强烈几分。车轮在地面表层的泥浆上打滑一阵,终于缓缓向前开动起来。前方的车灯很快被全部关掉,只剩下黑漆漆的夜空,还有不远处几乎要被淋尽的稀疏火光。
几具尸体躺在路中央,渐渐地朝车轮靠近,然后便是一阵颠簸。四周已经没有动静了,完全陷入到战斗结束后的短暂沉默之中。车顶上的炮塔很快转动起来,KpV机枪枪管朝沃森这边扭,在缝隙里露出贝尔特威那张眯着眼睛的胖脸。
沃森没理他,把目光投向前方。
他看见了那个小孩。
纤瘦的身体趴在草地上,被房屋废墟和车辆残骸掩盖着,那张脸深深埋进土里,没有办法看到任何表情。倒塌的木堆在他身边隐隐冒着火星,被雨水无情泼洒,一点一点暗淡下去。btR逐渐开始加速,这幅画面很快就掠过去,越来越远。
沃森一直望着那个孩子的方向,僵持了几秒钟才放弃。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有点类似疲惫,又有些像是沉静。大脑不自觉地开始放空,迫使刚刚吸收的那些杂乱记忆和思维停止运动。
就这么愣愣地发着呆,车子突然停下。
a小队和狙击手幽灵从路边的树丛里奔出来,视线掠过被幽灵和四眼抬着的维克托,直到看见捂着肚子的米歇拉,沃森才终于恢复了思考。他解开尼龙绳跳下车,伸手去扶对方的身体:“你的伤口怎么样?”
“子弹打中了防弹插板边缘。”
米歇拉伸手去扶装甲车的侧面舱门,说话气息听起来还算足:“位置不算致命,而且你恐怕要感谢保护伞,他们研发的急救药物很管用。四眼之前顺手做出来几份......所以我现在还能动。”
“......好吧。”
现在不是停下来聊天的时候,沃森帮忙把人扶上车,就和幽灵爬上车顶。敌军援兵会从相邻的两个方向开进,正好擦在原定的撤退路线上,因此狼群小队只能重新规划一条远路。btR装甲车一路加速,在夜视仪的帮助下冲进了幽暗雨林里。
啪!
一连串枝条抽打过来。
沃森甩甩脑袋,伸手把卡在瞄准镜架上的叶子剥掉。幽灵就更惨了,脑袋不停地一伸一缩,像是在玩打地鼠游戏一样。但这样做的成效并不明显,被树枝继续打了一阵,幽灵忍不住首先出声:“见鬼了四眼,你能不能挑个高点的路线。”
他一手抓着m4卡宾枪,一手用力拍打车舱,显然新任的驾驶员山田女士并没有理人。不过几分钟以后,btR的行进路线就明显变得稍微开阔了一些。
“车顶的人,把舱门打开!”
刚刚调好备用通讯器,耳麦里就传来鲁珀的叫声。沃森打开顶部舱门探头一瞧,见到队长狼妈正在给‘包裹’做急救。阿兰娜·克劳利这姑娘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呕吐,同时下体失禁,车舱里一片恶臭。至于旁边躺着的米歇拉倒是气色平稳,甚至还有余力给维克托处理伤口。
平头男侦察兵被射中了大腿,好在抢救及时,现在正吊着一包血发呆。不过看这人的表情......很是恐慌。这可能得怪米歇拉,你检查伤口就检查伤口,拔刀出来做什么?
“怎么回事?”
幽灵也闻到了臭味。
“目标突发强烈不适,鲁珀正在处理。”贝尔特威在耳麦里咳嗽几声:“我猜是戒断反应,非洲很多军阀会用药物来逼人屈服,但是这种自制品质量很差,所以才会这样。啊,真该死,这味道可太臭了,让我想起还在部队时跳的粪坑......”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胖子。”
嘎吱!
btR开始减速,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
“来吧!给我帮把手,漂亮男孩。”幽灵从车顶跳下来:“这辆车可以渡河,不过你得先帮我把车尾的排水口保护板打开。”
“你怎么这么懂?”
沃森也跟着跳下车:“哦,我都快忘记了,你是俄国人。”
“不!”
斯拉夫大汉突然竖起一根手指,仪态十分郑重:“我来自伟大的祖国母亲,永远都是。”
......
黎明的曙光在天边亮起。
头顶上有大量枝叶遮挡,偏偏这其中又满是缝隙,这就使得阳光如同无数支利剑一样穿透过来,照着眼睛非常难受。经过一路狂奔,狼群小队已经找到出发时那两台皮卡车埋藏的地点,车里能动的人迫不及待跳出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嘿!Fxck!带我出去啊!”
腿上的维克托躺在里头,忍不住出声了。
“你先躺着,等我们把皮卡车发动起来再说。”
幽灵一脸坏笑,没再理会对方的请求,跳下水坑里帮忙拆除伪装网。大部分辎重都被狼群小队丢在了矿场边缘的营地里,现在只要把人弄上车就能继续赶路。现在距离撤离点还有半小时车程,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很快就能在直升机舱里舒舒服服躺着了。
‘包裹’阿兰娜·克劳利的衣服沾满了尿液、粪便和呕吐物,鲁珀不得不趁着这几分钟时间,给这个可怜女人清洗一下。她找了旁边的一个水坑,让贝尔特威扶着人,自己则是脱下头盔来舀水。
嘎啦!
沃森把最后那台车举过头顶丢到一旁,然后又用力将其推远几米。他的身体早已经雨水淋透,丧钟盔甲在朝阳的映照下反射出金属光泽。队友们对他这身力气早已见怪不怪,四眼抬起引擎盖一番捣弄,很快就把汽车发动起来。
“你看起来就像是被子弹淋了几遍。”
幽灵打量着沃森破损的盔甲:“我看到你拎着那挺德什卡重机枪了,沃森老兄,别跟我学什么狙击了,你天生就是重装突击的料。”
“你也受伤了?”
沃森注意到对方腹部干涸的血迹。
“不要紧,只是遇到了点小麻烦。”幽灵无所谓地摆摆手,转头瞟了一眼坐进车里的贝莎:“倒是你的女朋友,你可得多关心关心她,女人是需要关爱的......等等,这是什么?”
“就是那个狙击手的武器。”
沃森从背上摘下那支温彻斯特m70。
“真的?快快快,给我看看。”幽灵迫不及待地把枪抓过来,沃森没有理会他,转身去帮忙抬维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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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门外渐渐靠近。
叩叩叩!
“进来。”
“行动失败了,长官。”
男人抬起头,接过手下递来的文件翻开。这名手下双手在背后交叉,摆出十分标准的跨立站姿。一支刚点燃不久的香烟被男人丢在烟灰缸里,慢慢地燃烧着,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的风声。半晌,男人终于翻页,问了一句:
“没有生还者?”
“有17人失踪,其余的已确认死亡。”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目送手下离开办公室,男人重新把香烟捏起来,随后拨出了一个电话号码。足足过去将近一分钟时间,电话那头才响起来一道疲惫的声音:“怎么了莱文?你这通电话也太早了点吧?”
“任务失败,丹尼尔下落不明。”
男人语速平缓地说完这一句,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他也不着急,又抿住滤嘴深吸一口,大股烟气随即从口鼻喷吐出来,遮住了整张脸。
“......发生了什么?”
“队长汇报说遭遇了超人类的力量,有一名敌人不惧枪弹,还能携带重火力行动。除此之外,袭击者使用了定时炸弹和中型迫击炮,而且拥有一支精通潜入作战的力量。我现在还看着报告,但说句实话,从合同条款上说,我认为这已经超出了小队的能力......”
“超人类?你确定?”
“看起来是这样。”
“那就是客户没有提供准确的风险评估情报,这份责任不完全在我们身上,莱文。你一定要保存好证据,越多越好。”电话那头的情绪明显轻快了几分,但是马上又沉下来:“不过那个丹尼尔毕竟是客户的人,我得想想怎么去说这个事情,晚点我再回复你吧,辛苦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抽身吗?”
莱文眉头一皱:“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能找到袭击者的痕迹。”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人都折损了,这就是血债。兰尼斯特有仇必报,且会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