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槐选了位置最靠外的一桌坐了,这张桌子离得远些,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如果不仔细瞧,很容易忽视还有这一桌客人。
服务员殷勤地上来,请他们点菜,一边还用本来就黑腻腻的抹布,把桌子抹了抹,然后报出了一连串的本店特色。
小爱嫌恶地盯着那抹布和桌子,心里直犯嘀咕,白槐怎么会找了这么家苍蝇馆子,不会被他害死吧。
白槐点了什么,小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一会儿,两壶酒和一碟附送的花生米,以及香油碟便端了上来,再看店内,炭火炉上正忙不迭地翻烤的“嗞嗞”作响,一股肉香飘过,小爱咽了口唾沫,放弃与卫生问题的较劲,抓起筷子,夹了颗花生米塞进嘴里。
“今天要吃坏肚子,就找你了。”小爱说。
一阵狼吞虎咽之后,小爱满足地抹了抹一嘴油,这家店的味道确实不错,唯一有点不习惯的是,他的肉片太大了,牛肉切的极薄,呈半透明状,却比她一个巴掌还大的一片,舌肝等也差不多,正适合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草根人群。
“其实一个人的心结是需要自己去解的,你说是吗?”
小爱笑笑,将杯子里的啤酒喝干,率先出了小店。
说来也奇怪,虽然时间还早,寂静空荡的街道上,早已人迹罕有,一辆汽车却无声无息地迎面出现在街道一端。
换了平时,小爱一定会觉得很古怪,可这时被酒精所影响的思维和对唐冽的担忧,整个儿变成了神经大条。
“你们是要车么?”
车子慢慢滑到两人跟前,司机摇下车窗。不紧不慢地问,他的脸上带着墨镜,遮挡了整张脸,只能看见他的下巴有泛青的胡茬。
“我们包车回去吗?”小爱拍拍车厢,依然很猪头地问,没注意到白槐正死死地盯着对方。
“上车吧,去哪里我送你们。”司机并不看他们。似乎是在对着寂静的街道说话。“我的车安全舒适。保证物超所值。”
小爱正犹豫着要不要上车,白槐却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而对着司机道:“兄弟你的车是不是安全舒适我不知道。但我想催命的车,还是不上为好。”
催命?什么意思?小爱听出了话不对,酒已醒了大半。
司机笑笑:“二位今天若不上我的车,就只怕真的要被催命了。”
“这么说。兄弟的车,是上得要上。上不得也要上是吗?”白槐伸手向腰间。
司机道:“你说呢?”
白槐与他二人相峙片刻,背后上来一个人,白槐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压在车厢上。小爱清楚的看到他腰间的东西,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枪,她从小便当玩具玩。再熟悉不过了。
白槐终于还是叹口气,“我跟你们走。女人就放了吧。”
拿枪那人笑笑,“江小姐,一起吧。”
那人知道小爱是谁,看来已经做好了功课,就是想跑,小爱也没有自信能像电视剧里的高手一样躲过子弹,为了不便变成筛子,她还是乖乖配合吧。
小爱对白槐说:“走吧,该来的注定要来,我们就走这一遭,看看这特别的车厢有多安全和舒适。”
说着,拉开门坐在后座上。
那人枪一动,白槐也坐到旁边,拿枪的人最后挤了进来。枪始终抵在白槐的腰上。
这个人白槐肯定认识,可会是谁呢,他和白槐相识,保不齐和唐冽也熟悉。
白槐一上车,就再次紧紧握着小爱的手,并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要问什么,也不要开口说话。
司机按了一声喇叭,汽车起步,缓缓地朝着郊外僻静的地方驶去。
在一大片几乎不透光的密林深处,汽车终于停住,那司机却不出声,只悠闲地坐在前面,好似小憩一般,而白槐则靠在车厢壁,以舒适的姿态伸长了自己的双腿,只有小爱不知所因,一颗悬着的心七上八下,令人压抑的静默中,佛坠入了一个大大的坟墓。
可小爱不敢出声,生怕言多必失,好在白槐的手始终不曾松开,小爱暗暗夹了夹他的手指,满脸的焦急与询问,谁知道他能不能看清或明白她的意思。
白槐又握了握,大概是让她稍安勿躁,然而小爱的手心里早已汗津津的,又潮又腻。
于是他一边将她的手汗往他自己的衣服上蹭,一边坐直起身,对前面的家伙说:“喂,老兄,你带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让我们在你车上好好睡一觉的吧?”
“二位还是屈尊降贵的将就将就吧。”司机的话语无不讥讽,好像对他们十分的不满。
“木大哥哪里的话,有大哥为我们驾车,我们两个都怕无福消受,哪里还敢嫌弃呢,不过我担心这林子中夜深露重,让大哥受了凉。”白槐倒也不急不缓地应答着。
木大哥?木大哥是谁,小爱脑子一时怎么也没想起有这个人,她认识吗?
“呸,你还需要交待什么?游山逛水了两个多月,怕早忘了自己是吃什么饭的吧。”姓木的司机冷冷地说道,并掀下自己的墨镜搁在一旁。
“两个多月而已,不是还没到么,大哥不妨耐下性子多等几日,再替我操心也不迟呀。现在被你一闹,我多么难做人啊。”白槐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愤懑,甚至还把另一只手搂上了小爱的肩,挑衅似的欲要彰显给对方看。
小爱不满的挣扎了两下,她不喜欢与其他人这么亲近。
“哼,我倒要看看二位还能消闲几日,钟夫人叫我给你捎个话,五日之后,便是你们行动的最佳时机,如若你们再错失良机,便同去地府吧。”
“五日之后?”
小爱和白槐同时吃了一惊,脱口而问。
小爱虽不知道他们要做的是什么,但是五日之后便是月圆之夜。
“五日之后有什么特别吗?”小爱原本怠慢的话语多了几分正色。
“这你们就不用管了,反正五日之后的午夜,将会是你们能顺利取得货物,而又不会引人怀疑的最佳时机,我看这几日你们俩还是多有准备,顺便提醒你一句,这个人在我们手上,你好自为之吧。”木大哥的轻蔑与傲慢,明摆着就是想等看他们的笑话。
“多谢,请你转告钟夫人,我们自然会好自为之的,另外,我想知道,钟夫人可还安排有其他人手?”
“嗤,钟夫人的安排岂是我等能打听的,你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她就很满意了,还有,白槐,钟夫人让我提醒你,她叮嘱你的事,你最好不要忘了,否则,后果会如何,自己掂量去吧!”
小爱惊呆了,拿枪的人甩出的照片里竟然是五花大绑的唐冽,原来他真的倒霉的被绑架了,这可怎办,完了,死定了,小爱不知道白槐要办的事情是什么,但显然唐冽早已牵扯其中,连她自己也摘不干净了。
自己掂量后果,那还不就是死的难看吗,毛汗密密地起了一层。
白槐似乎望了小爱一眼,以傲慢的态度道:“大哥还有别的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可就要回了,想必大哥不会耽搁我们各自去准备的。”
“哼,哼……”木大哥连连冷哼,重新戴上墨镜,旁边那人将枪收进怀里。
汽车开动。
这一次,他很快就将车开到他们上车之处,放下两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街角,如来时般,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杳无踪影。
身上的汗被冷风一吹,瑟瑟发凉。
白槐阴沉着脸不说话,不知在琢磨什么。
小爱哭丧着脸问白槐:“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你了。”白槐说。
“那唐冽呢?他算怎么回事啊,这些惨了,怎么跟舅舅交代。”
“唐老先生恐怕早就知道了。”
“啊?”小爱惊讶的看着白槐。
“唐家拿了钱,我们没按时交货,他被扣下也不算冤枉。”白槐说。
“那‘货’到底是什么?”小爱问。
“一张藏宝图。”
“你拿走的那个盒子……”
“假的。”
“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是,本来就是假的。”
“什么意思?”小爱觉得她的头开始疼了。
“为了掩人耳目吧。”
“那真的在哪里?又怎么能确定那是真的?”
“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已经去过图上的那个地方了,一个小队的雇佣兵,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所以唐冽才会被抓,我才会被警告。”
小爱瞪大眼睛看着白槐,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算怎么回事?”
“你跟我们第一次下斗的时候开始,就已经算作我们一伙的了,所以……”
“所以我想抽身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对吧?”小爱说。
白槐点头,他有些愧疚:“对不起……”
“算了,与其在这里道歉,还不如想想怎么办吧。”
今夜的警告,就等于是最后通牒,把他们逼入了再无余地的死角。
他们沉默的回到招待所,白槐朝客房走了几步,停下,又回头望向小爱,昏暗的光影中,小爱想她明白他的歉意与无奈,有什么办法呢。其实她此刻的心情可能比他还沉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