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年纪轻轻便能挣出这么大的名声,自然有非常手段,她这些话中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倒是无需探究。想来她说的事情定然与所谓的“宝藏”脱不开关系,因为定北侯在临淄没有实力,所以才会威逼利诱这妓子来帮他们探听消息。
沉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来,层层叠叠打开,递到小爱面前来。里边是一块黑黢黢的贴牌,上面铸了个篆体字。
沉香轻轻说道:“这便是他们给我的牌子了,据说因身份不同,牌子的制式也不同。不过我没见过其他人,因此并不知道别的牌子是什么样。”
小爱拿起来看了看,将牌子还给沉香:“姑娘可知道那些人现在到底在何处么?”
沉香摇了摇头:“每次都有人来与我接洽,而且每次来的人都不同。我不过是他们的一颗无足轻重的小棋子,任哪个像我一般的人都能为他所用。我无才无势无地位,不说反抗,便是逃走都不敢。小女子知道的都告诉先生了,在此求求先生,救我一救。沉香别无他求,只愿平安。”说着竟深深拜了下去。春桃见姑娘向小爱行大礼,便也跟着一起下拜。
小爱扶起沉香,虽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却不愿轻易相信,嘴上却道:“得姑娘告知的事,江某不甚感激。但凡能帮得上的,江某定然出力。只是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哪怕是江某今天便帮二位姑娘赎身,姑娘也不会认为就此能摆脱掉他们吧。”
“先生说的是,若是赎身能换取自由,我与妹妹早已离开红楼,只是离了红楼。天下依然没有我们容身之处,沉香不着急,只要先生愿意帮忙,沉香自然做好分内之事。”沉香站直身子,眼圈有些红,声音也微微有些哽咽。
“有劳姑娘。下次若有人再联系姑娘,可否为江某做一回中间人。”
沉香眨了眨眼。低下头来道:“是。沉香定然为先生想方设法。”
自己一面之词对方未必相信,想要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帮忙,自然得付出一些东西。沉香不见得仅仅凭着姿容做到这个地步。于是了然得朝小爱笑了笑:“沉香出来已久,该回去了。”
小爱自然不方便与她们一起离开,于是向她一抱拳,也不多言。
沉香微微屈膝。带着春桃走了。
若然沉香说的是实情,自己贸然行事定会害了她。权当做好事。还是稍安勿躁吧。
估计着时间,小爱缓步朝住处的方向走。
没有埋伏,让对沉香的信任又多了一分,但依旧没有定论。这女子的目的到底是想引自己入瓮。还是真的想借自己的手逃脱管制,还待两说。
小爱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冷不防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一惊。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看,又是一惊。
只见沉香与春桃二人被四个蒙面人团团围住。春桃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沉香蹲在春桃身旁瑟瑟发抖。
如果放在两千年后,她一定大喊一声,“警察来了!”
但是在两千年前,这招铁定不灵。
小爱正在思考是见义勇为呢,还是明哲保身呢。
只见一个身影掠了过去。
那四个蒙面人反应也快,见有敌人冲来,立刻分了两人去拦截,另两人立刻对沉香出了手。
突然冲出来的人理也不理冲向自己的两人,左足在地下一点,腾身而起,越过那两人,黑刀横着劈出,瞬间递到另两人面前。那两人见势不对,将身后仰,险险避过。倒退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却发现沉香早被小爱拉起来躲远了。
先头两人扑了个空,仅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便立刻回头向小爱冲了过去。
被逼开的那两人也是只顿了一顿,就跟着继续进攻,毫不含糊。
这四个人都是使刀,单独一个武功也不见得如何,但是四人联手,取长补短,竟然能将破绽掩饰得天衣无缝,看来训练了好长时间。
一柄黑刀矫如惊龙,风雨不透。
那四人自然知道要杀沉香必定要先除去眼前这个扎手的人物,四把刀舞得密不透风,将人团团围在中心。
打架,小爱不算外行,这个时候,最忌讳的便是围观,就在他们斗做一团的时候,小爱很没义气的拉着沉香跑了。
那四个人忽然觉得手上的刀有些不受控制,分明砍向敌人咽喉的,却往左骗了几分,落在了空处。明明横披对手左腿的,长刀却仿佛被无形的压力阻住了,分明已经碰到裤子,却再也砍不进去半分。
只见突然出现那人身周慢慢刮起一股旋风,将他身子包裹其中。旋风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扩大,渐渐将围住他的四个蒙面人也包裹住。到后来只能见到一团气旋,中间夹杂着刀光剑影,好不诡异。
沉香惊魂未定,躲在一棵大树之后,捂着嘴,眼中泪珠滚滚而下,踉跄的跪倒在小爱面前,泣不成声。
沉舟惊吓过度,只是跪着啼哭不止。小爱深深吸了口气,上前将她拉起:“没事了。”
沉舟腿软,一时站立不稳,跌跌撞撞扑倒在春桃尸身上,哭道:“我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春桃……春桃……”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小爱恻然:“既是姐妹情深,那就把她好好安葬了吧。”
沉香先前被吓到,这时候缓过劲来,悲伤姐妹之死,难以接受事实,却不得不承认已与春桃阴阳两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爱道:“你父母是不是葬在附近,春雪既是你姐妹,就把她安葬在你父母一起如何?”
沉香呆了呆,随即点点头:“父母与逃荒路上饿死,这里是我后来为他们建的衣冠冢。”
沉香颤巍巍站起来,当先带路,向西不远处便有一座坟茔,墓碑上只刻了张氏夫妇之墓,不孝女沉香泣立几个字。
小爱有些奇怪,“嗯”了一声。
沉香泫然道:“那时年幼,只道爹娘便是爹娘了,竟然连父母的名字也不知,实在不孝。”
小爱叹了口气,默默在坟堆旁边挖了个坑,将春桃安葬好。沉香跪在墓前泣不成声,小爱想拍她肩膀安慰一下,刚伸出手就觉得不妥,尴尬的收了回来:“呃,姑娘,也别太难过了,我送你回去吧。”
沉香转过头来,满脸泪水满脸惊恐:“他们要杀我,我怎么还能回去。”
小爱呆住,这个意外居然没想到。
沉香抬头看他,哭道:“看来什么都瞒不了他们。我,我不该心生异念的。先生,救我。”
一个美女梨花带雨求自己帮助,小爱觉得思维有些短路。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也谈不上信不信任的问题了。纵然有阴谋诡计,难道还真能把她扔下不管么。
沉香替他们做事,如今却被灭口,必然知道些情况。
小爱把手伸给沉香:“我对这里不熟,哪里比较安全呢?”
沉香悲喜交加,把手放上去让小爱拉起自己,却摇了摇头:“只怕是要离得越远越好。”
小爱皱眉道:“我不能走。”
事情千丝万缕,她还没找到小恩和夏开,“他”也不知去向,答应华泰的事情还没做,她怎么能一走了之。
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一天看不住你,你就闯祸。”
小爱浑身一颤,目光缓缓向声音的来处搜寻,她迎着阳光,看见有个人快步朝自己走过来,身量高挑,身形瘦削,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破碎声,步履轻飘,周身似乎被一圈光芒笼罩似的,无法直视。
小爱尴尬的笑笑:“华泰,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等着被砍吧。”华泰瞪了小爱一眼。
“那几个人呢?”小爱问。
“死了,牙齿里面藏着毒药,我没来得及阻止。”华泰说。“沉香姑娘,你没受伤么,能跟上吧。”
说完也不理她,朝他方才来时的相反方向大踏步而去。
小爱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沉香跌跌撞撞的从后面跑来,见到两人身影,停下奔跑的双腿,弯着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还时不时咳嗽几声,看来累得不轻。
又喘了一阵,才直起腰来,抚着胸口,似乎觉得方才有些失态,脸上红色不退,喃喃道:“公子见笑了。”
时当正午,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来,在两人身前身后留下斑驳的影子。天地虽大,寂然无声,只剩两条高挑的身影,缓缓踏着落叶,远去。
沉香跟在两人身后,步子越走越慢,心中天人交战。神色变了几变,终于下定决心,快步跟上前。
自从将沉香带回住处,小爱时常感觉总是有一股若有如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等小爱凭着感觉看过去的时候,那抹视线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这让小爱不禁有些奇怪。
她好像也没有得罪什么人,更不会惹什么人觊觎。这人一天到晚的盯着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
揉了揉泛酸的眼眶,将手里的医书放在桌子上,小爱侧身看了看躺在旁边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华泰无奈喟叹一声。
“我饿了。”华泰突然出声。
“饿了,自己去做。”
小爱揉着眼眶,头也不抬的回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