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注意到白槐的眼神起了些变化,似乎很不经意地,朝自己看了一眼。
为此,他藏在袖中的,捏着一支精巧响箭的手,也跟着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冯老觉得自己有些过分高兴了。
在大局尚未全定,事情尚有可能变化的情况下,自己是不应该如此大意如此激动的。
--难道是因为白槐的到来让他吃了最后的‘定心丸‘?
可是......不对,白槐的反应为何有些反常?
冯老忽地冷静了下来。
难道漏掉了什么?
冯老背后一凉,冷汗湿透了衣衫。
他也许算不上太了解白槐,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多少清楚他的景况和痛处:
--一个功败、垂成、冷藏、失意的人,有一颗伤透、怨极、不甘、挣扎的心。
因此他们最终能成为合作的‘伙伴‘。
因此他对他的观察已比对其他人更仔细了几分。
然而他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能看透这个男子。
可这个发现,却显然已经太晚了。
‘不想看看我们的收获吗?‘
白槐这话问的是胡来。
不等胡来回答,他已径直向门口的箱子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跟着他转了过去。
冯老一怔,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转眼褪尽了血色。
胡来有所警觉,使个眼色,几个弟子便无声无息地站过去封实了白槐的退路。
乌色重漆的楠木箱,银色的锁扣,白槐在旁站定。深黑的眼里,亮出星星点点的寒意。
‘冯老,‘白槐悠悠道,‘这里数您岁数辈分最大,不如就请您代为开箱查收了吧。‘
冯老一愣,向四周看了一圈,得到众人默许。这才迈步上前。三下两下挑开了锁扣。
白花花的银光一现,蓦地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定睛看去,却是满满一箱银器。
冯老拿起一。凑近眼前仔细看了看,骤然脸色大变,惊声叫道:
‘这,这--这是周朝的银器!‘
‘哎呀!‘白槐亦露出一脸大惊失色状。高声道,‘这难道就是藏宝图所指的宝贝!‘
他一点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
那是一种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甚至落井下石的表情。
形式急转,这一下连冯老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三分的客气。
然后他们就决定往潜渊而去,白槐亲手安排部署的那些明岗和暗哨时,心里忽泛起了说不出的悲凉。
他想起了自己下令封实的‘地道‘。
山颇高。且冷。
他手中的枪亦很冷,从何时起,心也变得一样。
就在此时。一支冷箭,‘嗖‘地直飞他面门而来!
白槐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暗袭。低吼了一声。
定睛一看,他已看清了远处孑然伫立的一个小小的黑影。
单薄瘦削的黑衣少年,正放下手中的细弓,瞪着一双亮得骇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胡来把小爱和海振丘拉到后面,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俩孩子竟然还跟没事人一般打打闹闹,他不免为此头疼。
少年立时疾声道:‘此路不通,你走!‘
他的脸色有些惨青,微抬的下巴显出峻烈的狠和倔。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怔住,有些摸不清头绪:‘恩?‘
‘前面树林里有妖怪,不想死在那群妖怪手里的话,就趁早换条路走。‘少年简短地说,语调仍然阴沉。
‘你为什么要通知我们?‘白槐皱了皱眉,迟疑着。
‘不是我想救你,‘少年有些不耐烦,‘是有人让我在这等你。‘
‘谁?‘
少年哼了一声:‘你用不着知道。‘
白槐心头一动,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
少年的眼底阴了一阴,出现了一丝怨毒的隐忍,避开了白槐的问题,只是说:
‘你走。‘
白槐神色复杂地微叹一口气,也不再多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紧紧咬住了嘴唇。
能够活着,是所有一切的前提。
可是活得骄傲、有尊严,是不是更加重要?
在众多的支系和辈出的人材里,他只不过是一次烟花巷尾风流迷乱的结果,一切的地位和尊崇都与他们无缘,所以他们才决定跟着钟夫人一起做‘大事‘——为了更好地活,为了出人头地。
然而兄长死了,他本来也打算去复仇,去拼死,可他要杀的那个人却不让他死。
‘你不用相信我,你只要相信仇恨,只有仇恨才真的能让人活下去。不管面对任何凶险,任何折辱,也让人活下去。‘
——钟夫人这样对他说,‘我知道你的身世。‘
天地间隐隐一红,漫天里突然疾风劲响。
可行走的人却似毫无察觉,又或是全不在意,依然身形不挫,一路前行。
——他当然不会真的不作警惕戒备。
车子在一条山路上走,两边都是好古怪的山。他们不停地走,很匆忙,好似要去一个什么地方,见一个什么人。
四周的景物一直在变,一会是荒山,一会是一条条的山梁。
四周没什么人烟。
小爱是本埠人,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地方,像一条条......突出来的挡墙。
“一种长条形的呈起伏的脊状地形,那叫墚。”
‘墚?咩来嘎?我听都没听过。‘
‘那是一种叠加的古侵蚀地形,黄土高原上就常有。‘
心里很兴奋,但好似心里又有点茫然,好似有一件什么很不确定的事情。
风很大,刮得人脸上都疼了。天空是一种奇异的红色。
这鬼地方,牛鬼蛇神鱼龙混杂乱七八糟,隔三岔五的都要出点事。
不过幸好这个山凹不大,从这里开车去山凹中心,最多两三小时。
海振丘去拉小爱,看着被他拉在怀里的人儿一眼,他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我正无聊着呢!你陪我聊聊怎么样?”
被他抱在怀里挣扎不开的小爱抬头看着那张妖孽般的笑脸。脆声说道:“我和你不是很熟。”
一听她的话。海振丘欲哭无泪:“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有独钟。你竟然说我们不熟,没事,咱们聊聊不就熟了吗?”
小爱不由怔了怔,他的脸皮修炼的愈来愈厚了。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不死心。于是开口说道:“风大,闭嘴。”
谁知突然感觉一只手环上了她的小腰,还不时左挰挰右挰挰的,她当下就沉下了小脸。
“球球。你的手在干什么?”
“这路不好走,所以抱着你的小腰会好一点,谁知这一抱净是抱到一堆骨头。就顺便挰一挰看看你身上有几两肉。”带着笑意的声音透着几分孩子气,桃花眼微眯着闪过一丝笑意。贴在她的耳边说道:“小爱,我不在你身边,你都没有好好吃饭,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他是听到唐睿订婚的消息,马上就缠着大哥过来,竟然好运气的遇到小爱,这绝对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这一次他一定不会放手,死缠烂打了这么多年,他早已是刀枪不入了。
小爱嘴角忍不住抽搐着,抱到一堆骨头?她又不是粽子,怎么可以是一堆骨头?他一双手在她身上乱摸乱挰的,跟个色胚子有什么两样?
当下不禁有些微怒的说:“球球,把你的爪子拿开。”
爪子?海振丘一挑眉头,带笑的桃花眼落在身前人儿的身上。哎呀,动怒了。
敛去了嘴角的笑意,声音有些委屈的说:“你怎么可以把我这么好看的手比成爪子呢?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要我拿开手也很容易,你只要说一声,我自然就会拿开。”
小爱只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不由往前移了一些,不想与他靠得太近,直觉告诉她,若是与他牵扯上关系往后的日子想清静都没有。
看到她小心的把身体往前面移去一点,后面的海振丘眼中尽是笑意,把身前往前倾了一点,把唇俯在她的耳边说道:“小爱,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小爱越是往前移,不想与他太过靠近他就跟着往前移,硬要贴着她的背,说话就说话,却总是俯在她的耳边说,越发的觉得,海振丘脑子绝对不正常。
“你觉得我得怎么样?”海振丘笑问着,那声音中透着一股对他容貌的自信。
小爱微微皱了皱眉,暗想,他长得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干嘛要问她这个问题?
想想也好笑,小的时候,海振丘是个标准的小胖子,肉嘟嘟的小团子,每次他跟着海振邦来找大哥,小爱都想把他当球玩。
没想到小胖子发愤图强,忽然就瘦了下来,人是帅气了不少,但是可惜了球球的名号。
车队有条不紊的走着,那些人的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往他们身上扫来。
“小爱,我问你话说呢!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他的魅力减少了吗?这么个大活人坐在她的后面她也可以走神?不至于把他当成透明了的吧?
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问她他长得怎么样,还一个劲的往前面靠了过来,她若是再往前走去,就变成她来带路了,心下微有不满,脱口说道:“你长得很像女人。”
她的话语一出,虽然不是很大,但对那些一直侧耳倾听着他们说话关注着他们两人的同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