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们先坚持一会儿,”海振丘接过来,转身塞给小爱:“巧克力。你把视线对着我,保持一会儿,如果眼前发黑,立刻对我讲。”
“没事,还行。”小爱呵呵笑,海振丘却不肯放手了:“我们休息几分钟,那人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
“同意,”胡来说:“我正好抽根烟,哦,对了,笑蓝,我来跟你讲讲。”
笑蓝便作洗耳恭听状。
“打个比方,”胡来说:“比如你闯进一户人家想偷东西,结果发现有人先来过了,满室珍宝席卷一空,就剩下一只主人的骨灰盒子。你拿不拿那只盒子?”
笑蓝说:“我拿。”
胡来说:“搞考古的都是这个德性,三光政策,恨不得把地皮都啃掉一层。上回发掘那个长沙汉墓,连棺材里的蛆都一只不落全收走了。”
笑蓝迟疑说:“如果值钱的话……”
“值钱,很值钱,”胡来吸口烟:“但如果我告诉你主人是生怪病死的呢?”
“这!”海振丘说:“过不过人啊?不吉利!”
“我要是再告诉你先前那个偷东西的也死于这种怪病呢?”
“……”
“不太敢了吧?”胡来说:“但宋金就拿了。”
“什么?”笑蓝跳起来:“那罐子?!骨灰?!”
“还不如骨灰,”胡来说:“是骨头,这个意思你明白了吗?”
笑蓝认真地说:“不明白。”
“刚才三哥提到怪病,我直接说传染病吧,有些烈性传染病。连病人用过的东西都要销毁掩埋,何况病死者本身。病人去世了,烧成灰,阻断传染,但还保留着尸骨的就不一定了,尤其是某些未知病症。”小爱果然是医学专业的。
“你是说尸骨有传染病?”笑蓝说。
“不一定,可能是中蛊。可能是中毒。或者被奇怪的东西寄生。”胡来说:“但在死后很久还具有传染性。”
“你怎么知道?”
“扑哧,”胡来笑了声说:“我怎么知道?我也是五分钟前才想通,我还知道这种疾病的症状是长白毛。我估计是菌丝。总之生命力顽强,遇到一定条件就再生。”
“不可能!”笑蓝还不信:“都是骨头了还!”
“嗯……”海振丘想了想说:“唐代有本书叫《博异杂识》,志怪色彩很强,一般只能当小说看看。我现在怀疑其中的一个故事就是写得这个的。‘明翠山中大冢,有僵人在地一千年。建武中,二贼乃结凶徒十辈,发冢,皆金玉器物。得一玉棺。棺前有银樽满,凶徒竞饮之,甘芳如人间上樽之味。凶徒出冢,皮肉皆化为白灰。’”
小爱点头:“有道理。”
“我是推测。”海振丘低头问小爱:“好点没有?”
小爱慢慢站起来:“走吧。”
海振丘说:“我背你吧。”
“不用。”小爱说:“……呆会游泳的时候拉我一把。”
水位果然没有上涨,以海振丘的精确测量来看,反而下降了三到五公分。这个高度海振丘正好没顶,其他人就更辛苦些。
胡来沉到水下,拍拍石棺,意思是兄弟,我们先走了。
笑蓝问他:“里面罐子里的是正主,那这个是谁?”
胡来说:“可惜啊!这位就是汉代时候,与我们一条战壕里的同志,生前也抱着那青玉骨罐喜不自禁来着。”
笑蓝头上冒了星点冷汗。
好几个小时后,小爱拉着海振丘的背包带,游出密道,密道的尽头是一条横向的通路。
小爱倚着通道口,吁了口气。
“这是我们进来的地方!”海振丘在通道外的墙壁上发现了子午岁星盘,兴奋地说:“太好了。”
海振邦点起蜡烛,(你到底带了多少蜡烛???)发现这里的铜人都没有滴水,脚边还有十二小时前,海振丘扔的蛋黄派包装纸。
海振邦试着调整墙上岁星盘,刚一动,来时的密道便隆隆关上。
脱险了?
然而第一个通向盗洞的路还未打开。
“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的?”海振邦问胡来:“你记得么?”
海振丘掏出手机:“我拍照了,看看。”
海振邦把手机往前翻,发现多了许多照片,莫名其妙。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把手机递给小爱。
小爱莫名其妙的接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
“那是我帮你拍的。”海振丘说。
海振丘:“等等我找……”
海振邦:“给我……”
海振丘:“不要抢……”
小爱:“啊哈!你偷拍我干什么!”
海振丘面红耳赤,她翻到一张照片,是先前进墓迷迷糊糊没睡够,趁开锁时四仰八叉,摊在地上睡觉的模样。
海振丘说:“是不小心按错了,快给我!”
“你是故意的。”小爱说。
“由着他们胡闹好了。这个时候在这里。”海振邦喃喃道:“那么应该是……”
胡来凑上前去胡乱旋转:“我觉得是这样……”
海振邦:“不是这样,你……放手!”
胡来解释:“第一次来的时候,调整到一半,它被潮汐力带着转起来,最后定在辰格上,所以现在我们需要把它调整回辰位,再等下一次退潮的时候,让它逆推回原本位置,再逐步旋到本位……”
海振邦似懂非懂地点头,胡来摘下手套,修长的手指小心拨弄卡盘。
*子午岁星盘哗一下转动起来,海振邦:“怎么回事?又涨潮了?”
胡来道:“快快,按住。别让它乱动!”
海振邦与胡来手忙脚乱,同时按着岁星盘,最后还是海振邦反应快,抽出匕首朝十二块转块的缝隙里一插,把它卡住了。
他们身边传来隆的一声巨响,墓室再次旋转,这一次很快就停了下来。
墙壁一震。扑出隐隐约约的灰。
众人面面相觑。小爱和海振丘还保持着抢夺手机的架势,笑蓝在一旁拍着手加油。
海振邦没了主意,岁星盘转到一半。满头冷汗地被卡在中途。
“这里又开了一道门。”水润说:“不过是通向墓穴深处的,我们要打开外环……”说着示意道:“对面墙上的大门。”
胡来答:“说不定它是弯进去,再弯出来,还有别的通路呢?”
海振邦也觉得有点可能。说:“试试,只要有不妥就别走进去。”
海振丘说:“对嘛。我们站在墙边,机关也不会转着弯射出来。”
趁着小爱分神去看石门的时候,海振丘将手机重新收归他的口袋。
海振丘躲到海振邦身后,二人贴着内墙。海振邦伸手按下岁星盘中央的开关。
门轰的一声打开,海振丘的乌鸦嘴预言成功,门里的机关转着弯。射了出来。
那是最具威力的机关——水,暗门连接之处不知通向何方。滔滔大水呼啸着在一瞬间便冲倒了众人,淬不及防下被冰冷的水呛了口。
小爱:“……”
海振丘吼道:“抓紧我!”
水无止无尽地冲了出来,卡在岁星盘上的匕首猛烈摇撼,胡来伸手去抓,却终究慢了一步,匕首被水冲得落下地去。
海振邦看了弟弟一眼,伸手将胡来拉出水面。
小爱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湍急水流冲得摔出老远,慌忙,吸了口气时,汹涌的海水已灌满整个狭长环形通道,淹到石道顶层。
她只听到海振丘的最后一句:“背包右边……”四周便彻底安静下来,又是轰的一声。
黑暗里,小爱憋了口气,在水里缓缓划过,海振邦手持光管,照亮水下一片区域。
咕噜咕噜的水声,小爱拍海振丘的背,两人勉力游过去,与他们碰头,海振丘手指探向他的登山包,在右侧揪住绳子一扯,包内气囊迅速充气,鼓起,拖着小爱漂浮起来。
海振邦举着灯管,朝他俩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进去?”
小爱一头雾水地看着海振邦。
那一刻是海振邦最怕的时候,他依稀想起数年前,皇陵中的岔道。
一样是接近新丁,什么都不懂的同伴;一样是生与死面前两难的抉择;一样是只知道跟着的自己的,对他的信心接近盲目的少年人。
气息只够坚持不到两分钟,是循着环道前往另一头寻找别的出口,还是从水道内进去?
万一水道太长,还来不及出海就窒息了怎么办?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只有短短一秒,海振邦作了决定。
海振丘抓着小爱的背包系带,把活动扣卡在自己腰带上,手脚并用地划水,进入水道。
小爱心想终于可以出去了,她不知道海振邦心里没底,也没办法问,咕噜噜地吐出一串气泡。
冗长的黑暗水道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一分钟过去。
远方依旧黑暗一片,小爱开始有点撑不住了,她使劲扯系带,海振丘头也不回,依旧朝前划去。他果断卸掉自己的背包,牵着小爱继续向前。
一分三十秒。
小爱在水里挣扎,猛地张口,吐出一串气泡。
海振丘也接近窒息,却坚决地蹬着水道墙壁,拖着小爱艰难前进。
小爱溺水了,她痛苦地抓着海振丘的包,不住抽搐,海振丘心内一惊,他本以为小爱可以再撑一会,忙回身抱着她的脖颈,箍住他继续朝前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