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水把手里的东西交到了叶枳的手上。
除了两枚储物戒和一个盒子外,还有一柄幽蓝色的薄剑。
长安城神秀道场出品的上古法器,已经不太适合如今的顾白水了。
叶枳抱着一大堆东西,茫然懵懂的看向顾白水。
她不太懂,刚刚拜过的师傅,为什么会突然间送给自己这么多珍贵的东西。
他对她似乎太好了……好的没有道理、好的让人不安心……让她恐惧。
银白色的瞳孔深处,闪烁着不安的情绪。
顾白水无声的笑了一下。
叶枳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发自灵魂的害怕和畏惧。
她害怕师傅,比死在门外的老人要害怕的多得多。
在这座古堡里,叶枳能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压抑自己的灵魂本能,来欺骗那个老眼昏花的暮年学者。
但在自己这个年轻的师傅面前,叶枳仿佛像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儿一样,被看透了心里最阴暗的角落。
“你不用怕。”
顾白水抬了抬眉头,用很自然的言语,安慰着突然害怕起来的女徒弟。
他说:“你不用怕,师傅不是什么好人。”
嗯?
叶枳怔了一下,又听见师傅轻飘飘的继续说道。
“但我也不至于对你一个小丫头有什么非分之想,这是一种摆在明面上的投资。”
“我供养你三年,助你成圣也可能是圣人王,等你成长到一定境界后,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找一件东西。”
“在后面的事情,就暂时没想过了。”
叶枳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她清楚自己的处境和体质,所以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自由这种东西。
一魂一魄被剥离,封死在了血魂玉器中。
她的命运只能是任人宰割,不成准帝永远没有资格幻想反抗。
“咔嚓~”
一道清脆的碎裂声,从桌子上传来。
叶枳身体一滞,缓慢僵硬的抬起了脖子,眼睛里是无法理解的错愕和茫然。
老学者放在顾白水面前桌子上的血魂玉器……碎了。
一魂一魄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体里。
顾白水收回手指,慢吞吞的站起了身。
“这玩意儿,质量一般啊~”
窗外大雨倾盆,古堡内烛火摇曳。
叶枳仰起小脸,懵懵懂懂的看着师傅。
年轻师傅也认真和煦的给她讲了一段关于“信任”的大道理。
“师徒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师傅我相信徒弟你不会背叛,当然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没人性的下作手段。”
“所以徒弟你也要相信师傅啊……”
顾白水温和真诚的笑着,声音轻慢,压灭了风雨声。
“你要相信……就算你修行到大帝境界,某一天背叛了师傅,师傅也一样有能力,把徒弟你带回这座古堡……”
这才是顾白水心中,标准健康的师徒关系。
……
顾白水在这座偏僻的古堡里住下了。
他一把火烧干净了地底洞窟里那数以万计的尸骨,默诵功德金刚经,超度了残缺不全的婴灵亡魂。
空旷的古堡里就只剩下了两个师徒。
叶枳开始每日用功修行《古月神典》,在师傅挥霍无度的资源支撑下,她的修行速度只能用一日万里来形容。
古月神体本就是和苍天霸体同一类的体质,对资源的消耗堪称无底洞。
但只要有功法和资源,修行速度也是逆天的吓人。
顾白水却并不是很在意叶枳的修行。
叶枳平日里几乎看不见师傅的身影。
顾白水把自己关在了地下洞窟,沉静下心神,全神贯注的修行长生书和血肉典两本功法。
他吞食了一块又一块盘古药的血肉,喂饱饥饿难耐的血肉之躯。
每当修完血肉典一转,密密麻麻的口器长满全身的时候,顾白水就会转修长生书,抹除掉血肉典暴动的后遗症。
然后再一次暴食。
就这样,在一来一往中,顾白水逐渐把血肉典的修行推向了大成的境地。
长生书的修行也很顺利,和血肉典并驾齐驱,一般无二。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时间逼近了一甲子的秋末。
叶枳早已经修完了仙台,点燃神火,甚至即将突破到下一个境界。
而顾白水也耗尽了最后一块盘古药的肉,血肉典的修行并没有如预期那样到达饱和大成,还差一小段距离。
很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梦星河说的那样,察觉到同时修行长生书和血肉典的冲突。
一切都很顺利自然,水到渠成,就像是完全互补的两本功法一样。
顾白水步入了圣人境界的巅峰,浑身气息内敛,圆润饱满,瞳孔深藏精芒。
他吃完了所有盘古药的肉块,四脚灾厄的残肢没有再动一口。
混食两种灾厄生灵,顾白水还是心有顾忌,不愿意轻易涉险。
仔细思索之后,顾白水索性离开了地底,制定了一个短期的计划,去补全自己圣人庙里的最后一个空着的位置。
屠百圣以成王,只剩下唯一的一个漏网之鱼了。
还是一条很难找的鱼。
“师傅,你要出门吗?”
叶枳看到了顾白水,仰起脸问了一句。
“嗯,不会用太多时间,你安心修行就好。”
顾白水应了一声,然后就动身离开了古堡。
他其实并没有把这次的出行太放在心上,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还随身携带着帝柳雷池。
即便不用帝兵,以顾白水目前圣人境巅峰的修为和状态,也足以在同境圣人中狼入羊群,真正意义上的于同境全无敌。
唯一的意外,是几年前洛阳城里最后剩下的老圣人突破到了圣人王境,或许才勉强能和顾白水一战。
但这一次……顾白水失算了。
因为最后剩下的那个神秘圣人,来自庙堂。
一场持续半年的追杀和反扑,接连不断的发生在人境各处。
直到最后,
几个人影追到了天涯海角,一方金白色的雷池从天穹倾泻,被另一件神秘的帝兵横拦僵持。
顾白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战力,三道仙气流转幻灭,浑身浴血奋战,才勉强在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庙堂圣人王的夹击下,斩掉了最后一个庙堂圣人的头颅。
他拎着头颅逃了。
……
癸亥年末,大雪纷飞。
无数道流光惊鸿从遥远的星空之外,踏雪而归。
这些流光气息庞大悠远,隐约之间能看到一个个身穿战铠或破袍的人型轮廓 。
犹如远渡星空而来的神明,回到了自己的故土。
星空璀璨,被驱逐囚徒们,回来了。
同一时刻,大帝禁区的外围,有帝息云雾晃荡。
一只手探出灰蒙蒙的雾气,一双木讷的眼睛眺望星空,竖瞳深处掠过了一抹冰凉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