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里的战斗持续了很久。
从表面上来看,是老人单方面的蹂躏年轻人。
但很奇怪的是,不管老人怎么蹂躏,下多重的手,这个顽强的年轻人就是不死。
哪怕只剩下了一具骷髅,身上吊着支离破碎的血肉,他还是精力旺盛的活着……而且还在絮絮叨叨的骂人。
“啧啧,这长生厄体有这么夸张?”
“想死也死不了啊……我那俩倒霉老师兄,到底怎么找到死法的?”
“哦,对了。”
老医生掰断了“骷髅顾白水”的下巴,捣碎了这话痨的发声器官。
不过顾白水很淡定,自顾自的捡起下巴,对准位置装了回去。
“对了,梦星河的长生厄体是染上黑水自己脱下的,知天水的长生厄体被二师兄夺舍了……这么说他俩还真是冤啊。”
烂肉飞溅,顾白水倒在了一座土坟面前,他伸出白骨染血的手爪,从坟里又摸出了一团黑泥,塞进了自己的胸腔内。
血肉滋生,肉芽疯涨,只是片刻,顾白水就又无赖的站了起来。
打不死,根本打不死。
黑泥补充流逝的血气和本源,好像墓园里有多少座坟,顾白水就有多少条命。
两个生命继续缠斗,年轻人想耗死老东西。
老人也逐渐停下了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在这座墓园里它杀不死这个诡异的怪物,就算一直耗下去,耗到夜尽天明……也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老医生不知道这团烂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有这么逆天的生命力。
退一万步说,
即使最后的结局,老人还是杀死了顾白水,它又能得到什么呢?
一滩无用的烂泥罢了。
没有任何价值。
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疲惫的倦意,年迈的老医生还是累了。
它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不是死期将至,肉体破烂不堪,又何必换一具新的身体?
医生本就不擅长战斗,它的身体空空如也,更是没有足够的精力,再和这个匪夷所思的年轻人耗下去了。
于是,
浑身漆黑的医生很快做出了决定。
它把缠在身上的血肉扯了下来,塞进了一座坟里。
然后,老医生走向了墓园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藏起来的少女,一株即将开花的植物。
“呼~”
雨雾朦朦,墓园外刮进了一阵风。
风吹散花瓣,花丛中露出了一张苍白稚嫩的脸颊。
两双眼睛隔着花瓣对视,老人沉默,少女只是无力的笑了笑。
“你恨我吗?”
“还好吧,”陈浅笑得很明媚:“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什么。”
“但我知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老医生微微沉默,然后抬起指尖,对着她身后点了点。
一朵妖异的尸花悄然绽放,穿破了少女的后颈,长在了鲜活的血肉里。
陈浅睡着了,低下头,被一朵自己身上开的花缠绕着。
刘全招了招手,陈浅的脚下长出了两根花茎,撑起软弱的身体,来到了它的身边。
“咔嚓~”
顾白水从土坟里站起身,他看到了重新显露人脸的老医生,也看到了老医生身后的那个诡异植物。
“你要去哪儿?”
顾白水双手撑地,从泥土里爬了起来。
他很认真的看着老人:“不杀我了?”
“我这么鲜嫩年轻的身体,你真舍得放弃?”
没有底线的年轻人甚至扒开了自己的血肉,露出了洁白如玉的骨头,去勾引那个三心二意的老人。
“再努努力,说不定你很快就能得到我了。”
老医生扯了扯嘴角,然后扭曲清醒的笑了起来。
“你知道人族故事里的那些反派为什么总会输吗?”
顾白水侧了侧头,说:“只有赢的人才能活下来,活下来,才能写故事。”
老医生怔了怔,“也有道理。”
“不过我觉得万事还是要学会变通,我今天是杀不死你,但你也不敢离开这座墓园,不然还是会死。”
老医生走进了花海里,带着一株恐怖的人形植物,路过了顾白水。
“我还会回来的,吃掉她之后,再回来找你。”
“到时候,我有很多时间,和你慢慢耗下去。”
顾白水沉默了,目送着他在花海中远去。
医生想离开,他的确没有任何办法。
黑水在土坟里给他留下了一堆续命的药泥,都是各种不死药腐化的残留物,能让顾白水在墓园里赖着不死。
就算老医生想到办法,试图把顾白水拖出墓园,他也会有应对方式。
土坟下面除了药泥之外,还躺着一具红毛干尸……干尸体内有一滴黑水,如果情况紧急的话,顾白水能让这些尸体活过来,钻到地面上,一起围攻老医生。
这是他的杀手锏,但可惜,大概是用不上了。
老医生比顾白水预料的更加理性,它没有执着于一具完美的身体,而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把顾白水锁在墓园内,准备好之后再来。
这么理性的变态,可真是不多见了。
顾白水无奈的叹了口气,仰起脸,一屁股坐在了湿润的泥土上。
他能做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
今天大雨,结局总不会太糟……
……
“吱嘎~”
风吹开铁门,老医生和长腿的诡异植物从墓园里走了出来。
陈浅昏迷不醒,全身上下被花茎藤曼包裹着,远远看上去像是不小心掉进了藤曼群内的小姑娘一样。
但这些藤蔓长了腿,而且在缓缓的蠕动着。
老医生眼帘低垂,看了眼少女的脸颊,也看了眼墓园内的动静。
沉默许久,
它还是做出了选择,先吃掉一个续命,再做打算。
于是,老医生转过了身……迈开脚步……然后,停滞在了原地。
今天的雨下的有点大。
雨水从天而降,雨幕朦胧……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沿着小路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他的样貌很俊秀,眼睛很亮,带着一丝清澈的好奇。
“这位老先生,见过我家小师弟吗?”
刘全沉默了,脖颈僵硬的摇了摇头。
“真没见过?”
苏新年挠了挠头:“不应该啊,我家师弟贱兮兮的,很有特点,见过一次就忘不了才对。”
刘全继续沉默,脸上没什么表情。
它带着身后那朵也突然不再蠕动的怪花,走向了白衣青年的背后。
但苏新年还是有些迟疑,眨眨眼睛,真诚和善的笑了笑。
“老先生,要不您再想想?”
他随意的伸出一只手,掏出了……三把帝兵。
“或者,我帮你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