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现在每一座山上都有仙。
七座山,七个不同的仙族。
顾白水兜兜转转,从第一座山的山脚走到了最后一座山门外。
他找到了想找的山。
“琉璃山,女仙族。”
这座山上栖息着女仙族,女仙稀少,族群没有固定的数量,所以女仙族可能只是一个女仙。
顾白水这次没有犹豫,他走到了紧闭的山门前,然后从旁边绕了过去。
怎么可能用一扇门围住一座山呢?
顾白水甚至不明白,在山脚下立一座石门有什么用。
人一定要从门里进出吗?
不一定吧。
顾白水上山了,在琉璃山里看看能不能找一只活着的女仙。
山路绵延,弯折向上。
顾白水一步步的走着,脑子里想明白了一些事。
仙的丹田的确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这个世界栖息着七个仙族,这些仙族在仙的身躯里孕育而生,分流着仙的血。
“也可能没有七仙族。”
顾白水喃喃自语:“混沌初始,只有一尊古老的仙。”
“仙在丹田内孕育仙族,每一个仙族都是仙的化身,每一个仙族都是仙的一部分。”
不过仙已经死了,仙族还存活在世上,这说明仙和仙族之间还有些别的联系。
拾阶而上,顾白水走过半山腰。
他经过了几个倒塌的建筑,亭台楼阁,无一完好。
这座山似乎也经历过浩劫战乱,山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衰败荒凉的气息。
在这种环境,这个死寂沉默的山里,还能找到一只女仙吗?
顾白水抬起头,看着前路,瞳孔深处掠过一抹平静的晦暗。
其实希望很渺茫,他清楚。
仙死了这么久,丹田是一片死地。
女仙稀少,顾白水收留的小女仙远在浑噩星域之外。
想在同一世找到两只女仙,本就不容易,更何况是在这个鸟不拉屎,毫无生气的地方。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
毕竟不久前,有一只仙仆推门离开了另一座山头,万一山里真的留了一只女仙呢?
试试总没错。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白水走向山顶。
半路,他走过一座昏暗的偏殿。
殿门内突然传出“沙~沙~”的细微声响,一阵一阵,很轻很轻,但在这座死寂的山上,却是格外明显。
顾白水停下脚步,转身走到偏殿门前。
他朝里面探了探头,
殿内朦胧虚幻,雾气缭绕,顾白水看到了一只女仙。
……
红衣长发,背影消瘦。
女仙盘膝坐在地面上,纤纤玉手持着药杵,一下下捣着手里的药罐。
顾白水看着女仙的背影,安静片刻,抬起腿,走进了殿里。
似乎是听到身后的声响,女仙手臂微顿,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外人。
好多年了,山里从来都没有外人。
女仙侧了侧头,眼神从惘然到清澈,她笑了笑,如明镜清澈,照亮了半座偏殿。
顾白水也是一怔,随即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他面前的,是一只成年的女仙,不是那个稚嫩的红裙小丫头。
长大了的女仙是什么样呢?
这张脸,很难用言语形容,眉眼如画,却又好像没什么画师能画成这样。
成熟的女仙的确是最动人心魄的生灵。
她是纯粹的好看,和仙仆的妖异精致不同,就只是单纯的好看,美的不讲道理,也不真实。
不过顾白水不是因为那张脸发愣的,他心里莫名有一种感觉,很熟悉,好像见过。
女仙歪头,对殿里的外人笑着,
“你见过我?”
顾白水稍有迟疑,然后点了点头:“大概是。”
女仙也愣了愣,轻轻蹙眉。
大概是?
这个回答很奇怪。
如果见过,不会忘记才对。
大概是什么道理?
女仙想了想,又说:“我没见过你。”
顾白水点头,不出意料。
但女仙后面又跟了一句:“可我觉得,我应该见过你。”
没见过是事实,应该见过,感觉。
她明明没见过他,但却觉得应该见过。
这是为什么呢?
顾白水稍作犹豫,抬眼说道:“可能我见你的时候……你还小,记不太清。”
女仙了然,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大概有几万岁了?”
顾白水沉默,无言以对。
他如今骨龄不过百,说不出口。
“我信你。”
女仙却没太在意,就这么简单的相信了顾白水的说法。
他见过她,在她还小的时候,在黄粱的山洞里。
“我这辈子只去过两个地方,黄粱和这里。”
女仙说:“小的时候在黄粱,长大之后被送到了这儿。”
“所以你是从黄粱里逃出来的?”
顾白水回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某种程度上,他还真是从黄粱里逃出来的。
“算是吧。”
“那你可了不起啊。”
女仙表示佩服:“我就没这个胆子,不敢逃,也不知道往哪儿逃。”
“老主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在这里捣了好多年的药,到头来什么也记不得了。”
老主人是黄粱的老农场主,长生老农。
祂从黄粱带了一只女仙到这里,给自己打工。
这样一想,顾白水倒觉得很正常。
那老家伙不可能什么都自己做,仙尸体内应该有个做杂务的,不是那棵建木树,就只能是这只苦命的女仙了。
顾白水默默思索,女仙等着他思考。
两个家伙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像同类,更亲近些。
所以有人问,就有人回答,一问一答,交流的很顺利。
“你在这里待了很多年?”
“嗯,后半辈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
女仙说:“以前仙族栖息在这里,与世隔绝,修身养性。”
“后来仙被杀了,有个魔头走了进来,把所有的东西都洗劫一空,然后造了几座山,把仙族分开关了进去。”
“祂在每座都山外立了块碑,把其中一些仙族关到死。”
那个魔头,顾白水熟悉。
原来仙族的浩劫,是这么来的。
怪不到每座山门都有一块石碑,这种感觉也很熟悉。
碑是墓碑,山即是坟。
“祂有说什么吗?”
“有。”
“祂说,仙是七种修行法。”
“道极成仙,仙也只有七种灾厄。”
“所以修道,没什么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