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傅让我过来,把早香烧了。”
陈水仙见没人回应,就自顾自的解释了两句。
“找师傅啊,先等会儿呗,我烧完香就去后院叫他……”
她认识正堂里的老管家,见过几次面。
每次老管家来的时候,都会带上整整一车的衣食杂物,腊肉米酒,糕点酥茶,什么都有。
伙计们忙前忙后,把东西从马车搬进院子里。
陈水仙就躲在后院偷偷的看着,也不用帮忙。
她挺喜欢这老管家的,是个有钱慷慨的好人,他一来,道观里就会有很多好吃的,还有新衣服。
只是这么多年,陈水仙也没和老管家说过几句话。
因为师傅不太愿意让她和水牛镇里的人接触,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不说话更好。
陈水仙听师傅的话,不问为什么。
那老管家也懂规矩,每次在门口眺望,能隐隐约约的看见道观后院,有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
但他从未主动上前搭话,也从来没有破坏过水牛观的规矩。
“水牛观里有一对儿师徒,可以和观主交谈讲话,或是请那个年轻道人帮一些忙。”
“但那个女徒弟,很少有人见过,更少有人听过声音。”
……
陈水仙上了香,然后就走了。
她去了后院,把水牛观主,年轻道人叫了过来。
张北星温和有礼,无奈的笑着。
“林叔,又带这么多东西啊,去年的腊肉就没吃完,挂在厨房都生毛了。”
老管家语气熟络,带着一丝无奈:“都是家主的意思,我就是办事儿的,他放心不下你,出门前还嘱咐我多买些年货。”
“阿伯身体怎么样,还经常犯老毛病嘛?”
“多亏了你的药,好多了……就是经常做梦,总念叨着以前的事……”
老管家和年轻观主在屋子里叙旧。
张居正在门外,离得很远,听的也很清楚。
好一会儿,张北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张居正打了招呼。
他敞开院门,让外面的那些伙计把大包小包都搬进了后院。
张居正热心肠,撸起袖子搭了把手,帮忙搬了两个来回。
从前门到后院,他看了看……没找到那个藏起来的小姑娘。
“是不是有些奇怪?”
黄袍小道士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默默问了一嘴。
张居正点了点头:“师徒奇怪,老管家奇怪,都挺奇怪的……”
很明显,这地方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年轻观主不愿意告诉别人,水牛镇来的老管家也三缄其口,不愿多说。
要想弄清楚来龙去脉,就得换个突破口,找一些外面的知情人来问问。
“去水牛镇里打听打听。”
张居正和黄道吉日想到了一块儿去。
他俩离开道观,跟着老管家的马车,一起去了水牛镇。
天上的雪下大了,漫天飞舞,零零碎碎。
马车驶进小镇里,在路上留下两道车痕,而且越向小镇深处,街道两旁的建筑就越繁华热闹。
街道的尽头,是陈家大院,被高墙围砌,是水牛镇最富贵的人家。
张居正提前下了车,在距离陈家大院不远的地方,和老管家道了谢。
他和小道士停在原地,目送马车进了陈家。
“分头逛逛?”
小道士提出一个办法,张居正点了点头。
“三个时辰后,在茶楼见。”
迎着满天风雪,小道士的背影渐渐走远。
张居正站在原地想了想,哪儿也没去,一转身,走进了隔壁的茶楼里。
去哪儿逛呢?
外面下这么大的雪,这茶楼就挺不错的。
人多口杂,还有不少老客人,离陈家大院很近,想找人问些话,这地方再合适不过。
张居正点了一壶茶,坐在茶楼二层,和那些闲谈的客人们混在了一起。
……
大约几个时辰后,
黄道吉日从水牛镇的偏僻角落寻了回来。
他冒着风雪,四处游逛,在水牛镇里找了很多年纪大的老人,从他们的嘴里得知了一些过去的故事。
出乎意料,很有意思。
黄道吉日一边琢磨细想,一边踩着积雪往回走。
但走到茶楼下,
黄袍小道一仰脸,就看到了坐在二楼喝热茶的那个家伙。
茶壶热气腾腾,桌子上摆满了瓜果的尸体。
黑衣青年很惬意,慢悠悠的品着茶,还吐了口热气。
?
站在雪地里的小道士愣了一下,略微沉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楼上那人的样子,不像是在水牛镇里四处奔波过,身上一点雪都没有。
他甚至怀疑,张居正这家伙根本就没离开过茶楼,哪儿都没去,就坐在这儿等自己回来。
“应该不会。”
黄道吉日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张居正和他那俩师弟不一样,做不出来这种事。
长生弟子也是有区别的。
小道士说服了自己,走上楼,坐在了张居正的对面。
“哟,回来了。”
张居正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看着道士脸上狐疑的表情,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我也是刚到。”
“嗯。”,小道士又信了。
“说说看,查到了什么?”
张居正安静片刻,转头看向了远处那座大宅院。
雪花漫天飞起,宅院门口有两座石狮子,渐渐被积雪覆盖。
“我打听到了一些故事。”
张居正轻声说道:“陈老家主和上一任观主的确是老朋友,水牛镇的老人皆知。”
“不过,除了俩老人之外,两家情谊也延续到了下一代……除了张北星,还有一个人。”
小道士问:“谁?”
“陈老家主的小女儿,小观主幼时的玩伴,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陈家小姐?”
小道士抬了抬眼皮:“老管家没提过。”
在水牛观里,关于自家小姐,老管家什么都没说。
如果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又怎么会一字不提呢?
“她死了。”
张居正说道:“死在几十年前,只活了十几岁。”
黄道吉日安静片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陈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张居正缓缓抬首,眼神平静:“陈水仙。”
“道观里的……那个小姑娘?”
“不是,她不是。”
小道士皱了皱眉,反问:“看那老管家的样子,明显是认识她。”
管家认出小姐,怎么会不是同一个人呢?
张居正喝了口茶,给出了一个瘆人发麻的答案。
“管家认得小姐,小姐不记得管家。”
“因为她不是小姐,老管家认出来的……是一张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