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薛诗涵暗暗着恼之际,院落不远处的一处凉亭之内传来清脆的掌声,月光映衬之下,分堂副管事林伯缓缓地走了出来。第一次见到这林老伯的时候他一副恭恭敬敬,和和气气的模样,可今日穿着一身劲装,脸上似带着一股狠辣。
“喏,林管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林管事显然在暗中看到了此地的一切,秦百川也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露面,心里固然震惊,可脸上却表现的异常平静,含笑问道。
“秦部长,王铎跟我多年,在安阳分堂尽忠职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不知为何要下如此重手?”林管事在距离秦百川十米左右的地方站住脚,背负着双手神色凌厉。
“哦,你说他啊。”既然做戏,秦百川自然发挥了相声演员的专长,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来安阳已有一段时间,每天都是忙忙碌碌,东奔西走没有半刻闲工夫。今天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觉,醒来的时候想去青楼找找乐子,可这家伙拦着不让去,我一时气愤不过,这才让人动手……”
秦百川指了指猴子,怒道:“可是这家伙是山里出来的村夫,下手没轻没重,竟把人打成这样!猴子,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请郎中为这位兄弟诊治?”
猴子咧嘴一笑没有动作,那林管事却是冷哼一声:“出手又快又狠,秦部长的这位手下若只是山野村夫,那大颂可还有武艺高强之人?秦部长,事已至此,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却是没意思了。”
“林伯,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林管事有把话挑明白的意思,可秦百川依旧做出一副狐疑的模样。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日我便不妨明说了。”林管事扬了扬下巴,道:“陈鹤鸣来到安阳的用意是我泄露出去,也是我将他的行程告诉了旁人,中途将之绑走;安阳分堂的张管事一直都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正是我一并将之收拾了。”
“有点意思了。”若是换成旁人在此恐怕早就暴跳如雷,指责林管事吃里扒外,可秦百川面不改色,点头一笑。
“似秦部长这等年龄能有如此定力,这普天之下恐怕寥寥无几。”林管事看了秦百川一眼,哼道:“原本我计划周详,必定能在讹到大批银钱之后成为这分堂唯一管事,可你却半路杀了出来。”
“我带你去拜会严府,本意是想借严老爷子的嘴巴告诉你安阳形势的复杂,想让你知难而退,我也料定沿海德生公不会见你,你最终要无功而返……呵,可是没想到你竟能请动帝师,而且还在群芳堂闹出那么大的阵仗……让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林伯过奖了哟。”秦百川避重就轻,满脸无奈的道:“在群芳堂我是被人刺杀,所以动静大了点……也就是我运气好,运气稍微差一点早就见阎王了。”
“都是运气吗?”林管事冷笑:“运气可请不动渔家傲的人……秦部长,若是再装傻充愣可就没意思了。”
“不是装傻,我是真不懂啊。”秦百川打了个哈欠:“现在有人告诉我陈鹤鸣就在黄石岛,我猜测洛管事也在……林管事,你作为分堂老一辈的人物,现在能否帮我拿个主意?”
“我帮你拿主意?”林管事也闹不清楚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明明是仇人见面,闹得跟老友重逢似的。
“当然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秦百川揉了揉太阳穴:“你说,我是等到二更天,北郡郡守的军士杀过来,然后一起去救陈鹤鸣好呢,还是现在跟你一起悄悄的杀过去?”
“北郡郡守?”林管事脸色稍稍一变,不过想想秦百川在山庄的地位,他也就释然了:“看来庄主对秦部长还真是格外关心,连郡守这条人脉都交给了你。秦部长足智多谋,想必心里早有决定,还何须问老夫?”
“郡守这人脉可不是瞿溪给的,是我一位朋友的。”秦百川挠头道:“刚才说的两个方案各有利弊,等北郡军士过来固然稳妥,可我怕迟则生变。既然这样,凡事求人不如求己,你现在便跟我一起杀到黄石岛,救出陈鹤鸣以及洛鸢可好?”
“你让老夫跟你一起杀去黄石岛?”林管事越发看不透秦百川,从他对付王铎的手段来看,这人绝对不是拖泥带水、心慈手软之辈,现在他林管事都已经自揭身份站了出来,为什么他还敢邀请自己跟他一起做事?就不怕自己背后捅刀子?
薛诗涵也觉得秦百川的做法有些不可理喻,按照她的思维,锦绣山庄安阳分堂的这些事十有**都是因林管事而起,现在秦百川让猴子打晕林管事,明日一早送去官府才对,啰啰嗦嗦说这个废话作甚?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会功夫的只有猴子一人,我勉强有自保能力,薛夫子却是一个拖油瓶。”秦百川坦然面对林管事的疑问:“林管事在家丁王铎被打晕之后依旧敢站出来,想必也懂功夫吧?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我增加一个帮手,成功的几率大大增强。”
“秦混蛋,你是在开玩笑吗?”林管事脸色瞬息万变,薛诗涵也终于忍不住,小声道。
“你觉得在这个时候我会开玩笑?”秦百川晃了晃手腕,表面上是对薛诗涵解释,实际上是说给林管事:“辛辛苦苦在锦绣山庄分堂任劳任怨多年,始终得不到重用,任谁心里都会有些怨气。而但凡有本事之人在有了怨气之后,都会用一些极端的手段做一点出格的事儿,说到底,这不是某个人的错,而是锦绣山庄的晋升制度存在缺陷。”
林管事默然的看着秦百川,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林管事忽然觉得,这位秦部长的确目光犀利,一针见血。
“林伯,家丁王铎被人收买,意图对锦绣山庄不利,现在已经被猴子收拾了。而你作为分堂的副管事,此时难道不应该为山庄出力?”秦百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事成之后,洛管事会将你的功绩上报,区区一个分堂主管事想来不在话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薛诗涵算是彻底明白了,之所以秦百川始终没有动怒,是因为他存了让王铎顶包,放过林管事的心思。这件事执行下去王铎可能有些冤枉,但是从水至清则无鱼这个层面来说,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他们势单力薄,的确需要团结一切助力。
“我曾听过江陵传言,说秦部长一张利嘴足抵十万雄狮,果然名不虚传。”林管事沉默了一会,忽然冷笑道:“可秦部长莫要忘了,老夫并不是那三岁孩童,岂能随随便便上你的当?”
“既然听说过我,那你就去打听打听,秦某人说出的话几时又不算数?”秦百川正色道:“选择帮锦绣山庄,还是继续替你背后的主子效力,都在你一念之间。天色已经不早,我要去救人,如何选择,利弊得失,林管事自行衡量。猴子,走吧。”
说完,秦百川不做过多停留迈步就走,猴子眼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杀意,幽幽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他眯缝着双眼护卫在秦百川身侧,只要林管事有任何动作,他必定会先一步取了他的脑袋。
林管事目光平静,看都没看一眼秦百川,任由他跟自己擦肩而过。
“秦混蛋,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前往海边的马车之上,薛诗涵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王铎不过是奉命行事,你却把他打到了残废,而林管事算是幕后主使,你就轻易放过了他?”
“嗯。”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江陵,江陵府尹,丘山军必定会倾尽全力,根本用不着自己以身犯险。可现在,前方面对什么样的凶险不得而知,秦百川没有心情对薛诗涵解释。
“秦混蛋,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秦百川的漫不经心显然是触怒了薛诗涵:“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有什么算计好歹跟我说说清楚,这么模棱两可的算怎么回事?”
秦百川瞥了她一眼:“来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少说话,你要是做不到……现在我依旧不介意让猴子打晕你,然后把你扔到驿站马车上,送你回江陵。“
“你……”薛诗涵几乎当场跳起,可是秦百川目光炯炯,她根本没有挣扎、反抗的勇气,嘟嘟囔囔的骂了秦百川几句无奈的抱膝坐在一旁。
车厢里恢复了宁静,出了安阳城,猴子很快便找到了一处船坞。在秦百川拿出了重重的一锭银子之后,被叫醒船夫自是乐不可支,等秦百川三人在船上坐稳之后,小船如离弦羽箭,分波逐浪冲着黄石岛激射而去。
“公子,你面生得紧,莫不是沿海军从外地回来的堂主?”划船的船夫为首那人是一位三十左右的汉子,秦百川出手阔绰,他自是乐意拍拍马屁。
“你怎么知道?”秦百川顺嘴答应了一句。
“还真的是啊!”船夫哈哈一笑:“那就难怪了。每年这个时候沿海军各地的堂主便都赶回安阳商量大事,今晚李副帮主还有李健李大少爷等人都纷纷出海,看那方向似乎都是前往黄石岛……要是我猜的没错,这一次沿海军是准备在黄石岛举办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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