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溪眉眼低垂一言不发,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沉默便是默认。秦百川倒抽了一口凉气之余,也终于反应过来……是了,是了,锦绣山庄是瞿溪的命根子,她不会交给百花工坊,又怎能白白送到萧雨的口中?再者说,如果想要靠着萧雨,当初的瞿溪就不会采取跟自己成亲这种极端手段!
秦百川舔了舔因意外有些发干的嘴唇,在书斋茶楼瞿溪对萧雨的态度曾把他气得半死,那时候的瞿溪分明不是在对秦百川坦白,而是再一次利用他的反应,坚定萧雨的心神,进而达到她干掉萧雨的目的!秦百川怔怔的盯着瞿溪,他骇然的发现,这个女人的手段远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最终还是小看她了!
“看够了吗?”秦百川盯着瞿溪足足看了盏茶时间,饶是大庄子性子再冷漠,也有点受不了他火辣辣的目光。
“漂亮。”秦百川竖起了大拇指,也不知道是说瞿溪长得漂亮,还是这一手驱虎吞狼玩的漂亮:“瞿大庄主,我只是想知道……你和萧雨联合起来对付程阳天,萧雨不是傻子,必然对你早有防范……”
“这就是我叫你来府衙的目的。”门外传来脚步声,瞿溪道:“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
秦百川耸肩,宝贝大老婆给了自己这么多意外,秦百川哪里还有离开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偏厅房门被人推开,门口人影闪动,为首的赫然是身穿官服却未戴官帽的陆远行,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萧雨、马志、胡伯伯,以及程阳天手下的孙大海。陆远行曾认瞿溪作为侄女,可现在这种场合显然不便以私交称呼,因此,他进来之后对瞿溪一笑:“瞿庄主。”
“陆大人。”瞿溪也不敢托大,起身对陆远行行礼。
陆远行点了点头,原本肃穆的脸色在见到秦百川之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抢先对秦百川抱拳,行礼笑道:“本府公务在身,未能及时迎接秦先生的大驾,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瞿溪皱眉,萧雨面色古怪,马志和孙大海也都有些疑惑,这姓秦的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江陵的后起之秀罢了,而陆远行作为江陵府尹,和秦百川做好关系无非是能多捞一点银子罢了,他没必要以堂堂府尹的身份对秦百川行礼吧?
“陆大人客气了,草民担待不起。”秦百川随意的一笑,避开了身子。
“我听纤纤说过,望江楼重新开业,秦先生的手段技惊四座。可由于官职在身,本府不能亲自到场,实在是憾事。”陆远行无奈的摇摇头,似对秦百川满是愧疚,甚至压根没去理会旁人那诡异的目光。他们不清楚,陆远行可是知道,这次皇上亲自颁发圣谕,责令江陵府广开言路,汲取民间建议先富一城一地,更是派出吕大人作为钦差来到江陵,还秘令秦百川参与监督,他又岂能不放低自己的姿态?
当然了,这些事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不可能当众宣说。跟秦百川寒暄过后,陆远行站直了身子,拿出官威道:“秦先生,本府有些公务处理,僭越了。”
“陆大人请。”秦百川指了指主位。
“请。”陆远行大步上台,冲着秦百川摆了摆手,等秦百川坐下他才落座,又冲着瞿溪等人道:“你们也都坐下,本府有话要问。”
“是。”虽说不知道陆远行为何会对秦百川这般恭敬,但瞿溪等人也没去想太多,毕竟千谋万算,最终还是要看陆远行如何判决。
“瞿庄主,萧公子,你们的状纸我已经看过,我询问过污点证人孙大海的口供。”陆远行从宽大的袍袖中拿出厚厚的一叠纸,放在桌上,众人都在等着陆远行的下文,可陆远行却是住口不言,眼里带着已经洞悉一切的光芒。
等了半晌,见瞿溪面无表情,萧雨脸上虽有些躁动可始终不开口,陆远行这才叹口气,道:“看来二位这是执意要将程家赶出江陵。”陆远行心中凛然,当时程家进入江陵的时候,萧雨曾给他递过银票,让他一路放行,他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看,商场跟官场一样,杀人俱都不见血。
“陆大人这么说不对,并非是我们要将程家赶出江陵,只是他们理亏罢了。”即便是面对江陵的父母官,瞿溪还是那副冷冰冰的神色,甚至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萧雨忍不住道:“我们的契约上签得明明白白,这次三方联合事关重大,是想打造百年企业,可程家却暗地里使用这种手段……那砒霜固然可以为朱砂增色,可这等行径根本就是草菅人命,萧家又如何与程家为伍?”
陆府尹轻叹口气,那程阳天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那孙大海在自己询问的时候对答如流,显然是早有准备,若说他不是内鬼,打死陆远行都不信。不过,这种商场纠纷不能动用大型,即便再审问下去也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再加上这件事里面还有秦百川的影子,陆远行不敢深挖。
“如果你们执意按照契约行事,那我也无话可说。”陆远行将契约翻看了一遍,随手交给身后的衙役,正色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如果你们要求,本府马上便可以将程阳天抓来当场对质。”
瞿溪和萧雨都没说话,只听那陆远行又道:“只是……本府从个人的角度来说,不建议这么做。不管程阳天行事如何卑劣,他毕竟是程九兴的后人,子孙上堂,这件事传到临安之后,程九兴必然颜面无光。”
大颂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这话只是忽悠忽悠老百姓罢了,别说刑不上士大夫,就算子孙过了堂,对这个官宦家族来说都是巨大的耻辱。这些退下来的老臣哪一个在朝廷当中能没有几个亲朋好友?事情真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别说锦绣山庄、药阁弄巧成拙,就算他陆远行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以陆府尹的意思,这件事又该如何处理?”瞿溪沉声道。
“从本府目前所掌握的证据上来看,如果你们两方执意要求,不给程家改过自新的机会,本府秉公查办,那程阳天便会给逐出江陵,甚至本府可以下达禁令,十年之内,程家不得在江陵有任何商业举动。”
秦百川偷着咧咧嘴,程阳天上辈子肯定是作孽了,被瞿溪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损兵折将不说,连带着程家十年之内都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就和现代剥夺政治权利一般。
“最终的审理结果便是这般,但本府建议,你们三方当事人最好碰一次面,如果最终的意见无法形成统一,本府再介入不迟。”陆远行建议道。
秦百川点了点头,民事诉讼大概也都是这样,先是庭外调解,大家都满意的话那就撤销诉讼,如果有任何一方不满意,开庭审理不迟。或许陆远行也有自己的私人打算,如果不用过堂便能解决问题,事后程家还要找陆远行的麻烦,他也可以推脱的一干二净。
“大人。”偏厅无人说话之际,门外有人禀告。众人抬头,却看到捕头杜波穿着一身便装走了进来,对秦百川点了点头,公务在身杜波并未跟他说话,而是对陆远行抱拳道:“按照大人的吩咐,我已去过百花工坊,程坊主应该已在路上。”
偏厅众人都是微不可查的皱眉,显然陆远行以私下身份去请程阳天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是在江陵府衙,而且证据确凿,那程阳天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今天是除夕,本府不想将今年的案子推到明年,所以便自作了主张。”陆远行站起身,道:“诸位在此等候程坊主,凡事都可以心平气和的慢慢谈,本府不在这里碍眼,便等候诸位最后的决定。”
说着,陆远行冲着众人抱了抱拳,单独邀请秦百川去一旁喝茶叙话,被秦百川婉言拒绝之后,陆远行也不强求,带着杜波以及一干衙役离开了偏厅。
“公子……”陆府尹离开后,心怀鬼胎的孙大海表情复杂,忐忑的开口道。
“怎么?后悔了?”萧雨握紧了拳头。
“做都做了,后悔还有何用?”孙大海咬牙道:“毕竟我在程家这么多年,老坊主、少坊主对我都不错,这种时候见到他……”
“你跟程阳天不过是主仆,我和他算是朋友,瞿庄主跟他更是发小,你觉得无颜见他,我和瞿庄主又该如何?”萧雨冷笑一声。
“萧兄说的没错,朋友永远都是朋友,发小也同样是发小。”萧雨声音方落,门外便传来程阳天那特有的让人浑身毛骨悚然的纤细声音。秦百川抬起头,程阳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装束,脸色虽有些苍白,但却带着笑意,身后管事家丁手里提着两个礼盒,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