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到了商业街，我才察觉这个孩子有问题。
他站在白日里绝不会亮灯的风俗街口，身后是只在夜间亮起的灯红酒绿，以及不该被他这个年龄所知晓的声色犬马。
他拽着夏油杰的右手，身体前倾，几乎全部的力量都拿来和夏油杰“拔河”。
“不行，不可以进去。”夏油杰非常坚定，一副就算天塌下来，今天我的脚也不会踏进去一步的阵势。
“为什么！”小孩哀嚎，在胡闹和撒泼之中，他选择了返祖。
两条腿腾空往上一攀，他整个人如小猴子一样挂在了夏油杰的手臂上。
“为什么不可以进去，你不是靠谱的大人吗？”
夏油杰用空闲的另一只手稳稳的托住了小孩，以防他摔伤，让后支支吾吾的说，“因为，我。。。。。”
“因为他不是。他今年才15。”我直截了当的补充了夏油杰说不出口的话。
“哎？”小孩呆住片刻，然后乖乖的从夏油杰的手臂上跳下来，重新进化成人，恭恭敬敬的朝他鞠躬道歉，
“对不起大哥哥，我以为你快三十了。打扰你们了，那我去找别人帮忙好了。”
他说完刚想溜，就被我捏住了后衣领，像一只亏心的小猫仔一样，整个人被我提起来，不敢挣扎。
而一旁靠谱的预备役大人，如遭重创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但很快就接受现实的扶额不语。
留给夏油杰一点消化的时间，我提着这个小孩和他面面相视。
粉金色的眼睛因为些许惧怕，所以躲闪我的目光。但我依旧捕捉到了，能够洞察他内心的瞬间。
只是一瞬间，我便确定了，我们在找同一个人。
既然目标相同，那发散性的联想一下，我便有了猜测。
伸手把他的毛绒帽子撩开一角，我看到里面异于常人的粉色毛发。
伏黑惠曾经和我讲述过他的过去，在那段可圈可点的十五年光阴里，他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十四年的苦难，然后将最后一年的浓墨重彩，极致细化。
在那些细化的冒险里，名个叫虎杖悠仁的男孩，是一切变数的开始。
在我如记者采访，连珠炮般的提问里，惠是这么回答关于虎杖悠仁的一切的；
“发色有些奇怪，粉黑参半。但是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他偏粉的发色。”
“长相吗？就，那个样子。”
“唔，我形容不出来。和我差不多吧，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性格。是笨蛋。”
“还要再细致一点吗？那就是善良的笨蛋，不过绝对是个纯粹的好人。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开始利己变坏，我觉得，他一定会是唯一的异类。”
“不是挚友！就，普通同伴。”
“。。。好吧。普通朋友。”
把孩子轻轻放下。
我问他：“你是虎杖悠仁对吧？”
小孩的瞳孔紧缩了一瞬，带着崇拜看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向他伸出手，和他郑重而又诚挚的如元首会面般，握手。
是异军突起的异类，也是向死而生的男孩。
最重要的是，他是惠的朋友。
我会尊重他，就像尊重凌月仙姬。我会帮助他，就像曾尽心尽力的帮助过凌月仙姬。
更何况，我们目标一致，“同仇敌忾”。
“悠仁，我带你进去，帮你找虎杖夫人。”
我拉着他走到街口，回头看夏油杰，正准备开口解释。
却没想到他只靠眼神就明了我的意思，默契的和我并排而行。
于是我们陪着小孩一家家店找。
夏油杰负责装大人问话，我负责测谎。
效率高，速度快，但是结果差强人意。
虎杖香织只在只言片语里出现，那些线索组合起来，也只能知道她曾作为路人经过。
“你为什么确定，虎杖夫人会在这？”
站在最后一家风俗店门口，我问虎杖悠仁。
悠仁笃定的说，“我偷偷的跟过几次。每一次都在这条街。”
我接着问，“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悠仁面露失落。
“都过去三天了，会不会已经不在这了？”夏油杰提出设想。
我本想顺着这个逻辑继续猜想，但我总觉得三天前 ，这个时间概念很耳熟。
而且从进入这条街开始，我就感到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违和。
我们站在风俗店门口还没几分钟，就被店家开门驱赶，他一边恶语相向，一边抱怨这条街的卫生越来越不好。
在他絮絮叨叨的某个节点上，电光火石之间，我意识到了违和感在哪。
“夏油，你抱着他，跟上我。”
（十）
从最后一家店往回跑，然后上楼，一直向上。
在距离天台还剩最后一段台阶的楼层停下，那股味道，已经不再是若有若无那么简单。
我们站在风俗街某家店的四层，面前是废旧的仓库房。
扯下锈迹斑斑的门锁，在开门那一刻，夏油杰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
“夏油，你和他就在门口等。还有，一会把他眼睛捂上。”
我和夏油杰说完，屏息走进了仓库。
仓库里堆满了木箱子，但我依然能精准的找到味道的来源。
在叠放的箱子堆里，它是黑色的，沉重的，最上面的那个。
我踮脚尖，握住把手，将它轻易的拉出来，可就在拉出来的瞬间，把手断裂，木箱朝我倒来。
我迅速反应的同时，夏油杰也冲了过来，一把抱起了我。
木箱不堪重负的碎裂在地上，对我来说无险，但是却让我猛然一惊。
碎裂的木屑之下，是一只将身体折叠蜷缩，满是眼睛的咒灵。
而在咒灵蜷缩围住的狭小空间里，我隐约看到了虎杖香织布满尸斑，扭曲肿胀的脸。
夏油杰抬手就想一击消灭咒灵，却被我拦住了。
因为这只咒灵身上的眼睛此刻正齐齐看着门口的虎杖悠仁，它用绝望，嘶哑的声音不断的在说，
“。。。。别看。。。。别看。。。。求求你。。。。。别看。”
夏油杰如梦初醒般转身去找门口的孩子，可他扭头，却看到了小孩被恐惧占据的眼睛。
我不愿揭露真相，但是事实是，虎杖悠仁，根本看不到那个咒灵。
所以，他并不知道，在被夏油杰不小心忽略的时候，还有一个丑陋，恶心，罪该万死的咒灵，此刻正竭尽全力的挡在尸体面前，然后苦苦哀求他。
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