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荼尝试伸手摸头,额头光滑,没有伤口。又尝试抬脚,腿部传来剧痛,他倒吸一口凉气。
于是原本刚疲累进入睡眠的木槿被吵起来,嘟喃了句:“苏荼你别闹,我好困。”
于是苏荼下意识停止活动,不可思议地缓缓转过头望向身边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
这是谁?为什么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亲昵同他说话???
苏荼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木槿也发觉不对劲,睁开眼,噌地坐起来,盯着苏荼睁开眼的模样,眼底冒起泪花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身子能动吗?”
忙喊着人进来,太医早就每天等得汗流浃背,这大公子要是去了,他们一家人也得跟着去了。
苏荼听着面前似乎是自己妻子的女子红着眼捏着他的手按摩,又将他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骂他:“要是你瞒着我出事了,肚子里的孩子要骂死你了,为什么又不肯告诉我,苏荼,我看你是要和离!”
孩子感受到父亲,又调皮地踢踢父亲的手。
……孩子?他们有孩子?
苏荼这才将眼睛往下瞧,原本阴鸷的眉眼突然愣了一瞬间,变得清澈愚蠢,又低头望向自己的手,虽然也有许多厚茧,但干净洁白。
“不要……和离。”喝完水的苏荼,第一句就是不要和离。
木槿突然捧起苏荼的脸,看了许久,似乎知道他是谁。
于是贴心解释道:“皇爷爷这些天为了你的跛脚和中毒的事情,好多天没睡个好觉了,我叫人去禀报,好吗?”
苏荼乖乖点头,双手揽着妻子不放手,于是木槿贴近他耳朵,慢慢悠悠说起两个人小时候的事,长大后的事,回京城的事,苏荼于是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当年被他丢下水死去的木槿。
“这件事我就告诉你,不告诉他。”木槿亲昵贴贴苏荼的脸,“当年他想要撅坟那件事我是知道的,我看见他的锄头了,但是山上还有人没下山,苏荼没去过不知道,是我把他闹下来的。”
“我知道,”苏荼突然间抱住木槿,小声道,“我被他们发现了,苏家村的人后来都躲着我。”
可怜见的,木槿心疼亲亲他。
苏荼也告诉她,在他的世界,木槿被自己丢下水死了。
“不过鉴于那个世界的我死了,苏荼,你回去后要没老婆了。”她学着赵徽的模样,捏着苏荼面颊那层薄薄的皮晃啊晃的,“真可怜。”
那就不回去,苏荼偏执地想,他们都是苏荼,凭什么那个苏荼能获得幸福,父王母妃都喜欢他,还有一个这么好的妻子。
说不定那个苏荼也回不来。
他本来就是赵徽,就让那个人在他的世界过,除了没有木槿,那个人的能力那么强,应该可以过得很好。
在见完皇爷爷之后,苏荼睡了过去。
——
赵徽听见寿王府外的丧钟响起,他想,这回究竟是父王,还是母妃呢?
他不由得咳出一口血。
院外的老树晃晃悠悠落下最后几片叶子,不管是谁去了,他一辈子也出不了寿王府,而赵厚,也一定是新的皇帝。
这一生,他都在不甘,都在争,可若有下一世,赵徽想。
他仍旧要争,至死不休。
于是他失去了呼吸,可是在死后,又听见惊喜的一声:“你醒啦苏荼!”
赵徽看见那个蠢货第二眼开始就骗不过那个女人,于是教苏荼那个蠢货卖可怜,结果他竟然将自己那个世界害死木槿的事情说出去。
“蠢货,你没看她不开心了吗?”
【我不想骗她。】苏荼说。
【更何况,那个赵徽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他一定不能回来。】苏荼带着贪婪粘腻的眼神死死粘在忙碌的女人身上。
赵徽嗤笑,果然,不管是多少个赵徽,什么时候的赵徽,骨子里全都是掠夺的基因。
看着那个蠢货开始信任自己,闭上眼昏睡的时候,他抢占过这副身体的控制权,睁开眼睛。
眼前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正低头绣些什么东西,看他没睡一会儿又醒了,关心的眼神放在他身上道:“怎么醒了,腿不舒服么?”
于是木槿的手帮他顺着发,很舒服,让赵徽闭上眼,可不舍得,于是打着瞌睡,手紧紧攥住木槿的,沉沉睡下。
哦豁。
木槿饶有兴致看着面前的赵徽,这个也不是真赵徽,真赵徽是不会捏痛自己的,而面前这个就差把她的手捏碎,死死抓着她,生怕她离开。
“占有欲真强,”她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脸,“好好睡吧。”
于是,三个人(不是)就开始幸福快乐的日子。
——
这边的真赵徽,正提笔帮苏家人画长大后的木槿。
“不是,爷,你们真相信那个苏荼和妹妹在另一辈子成亲啊?”苏木生挠头,拽着苏村长在角落蛐蛐,“他还说我是举人,我怎么不信呢?”
“你娘他们信,就几张纸,看看呗。”苏村长看着一家人魔怔了也无奈,苏荼这个孩子从小就不走正道,唉。
于是赵徽将幼年木槿和成年木槿都画了出来,小时候的木槿一出来,苏母就喊出声:“这就是我们槿儿!”
众人顿时围坐过来,再看长大后的木槿,和怀孕在寿王府花园中端坐的木槿。
众人似乎能隔着画看见木槿茁壮成长的模样,连苏木生也喃喃道:“不可能……”
一家人至此将苏荼当成自家的女婿看待,而赵徽也许下承诺,愿意同木槿结阴亲。
村中人皆认为苏荼就是为了巴结上村长家故意的,而赵徽听见只是冷哼一声,要不是因为那个苏荼正在和妻子接触,阴亲他都不想结。
笑话,想起现在木槿身边的是那个苏荼,赵徽的心中就是一团火。
可惜,赵徽没想到的是,不是一个,是两个。
木槿无奈看着非要跟在自己身边的赵徽,无奈回屋哄:“不动了不动了,嬷嬷都说了,我生孩子要多走走,没叫你陪我走,你再这样,脚还要不要了?”
有些生气的模样,平常只会算计人和被人算计的赵徽顿时不知所措,哄了许久不见好,于是将一直嘲笑自己的苏荼放出来。
苏荼嘲笑的表情还没收回去,被抬头的木槿看到,于是更委屈了。
“我这是为谁好?每天晚上为了你能好好休息,我脚抽筋了都不敢动,现在不让你出门是为了你腿好,你还总是不听,要是骨头恢复不好,又跛了怎么办你还笑我呜呜呜呜……”
苏荼着急地想要起身,但是又想起木槿勒令不让她起身,又想起身,顿时满头大汗。
而木槿哭完心情舒爽看他这副模样心情转好,笑得喘不过气。
三个灵魂最底层的苏荼无奈地给笑岔气的妻子顺气,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背部,两个人又好得不得了。
青丝本想进去劝几句的袖子被嬷嬷拽住。
“看吧,夫人快生了,情绪难免不稳,有人哄着你就别进去添乱了。”嬷嬷教导着青丝。
这回赵徽想出来木槿不让了。
“我不跟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的人说话。”说着说着又要哭。
赵徽无奈地叹气,两辈子第一次对人道歉,他轻轻揽住妻子低声道歉:“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了。”
“苏荼总是聊起他的事情,可是你呢,赵徽,你既然叫回赵徽,那一定也是回京了对不对?”木槿眼神里是对他美好生活的向往,“你过得好不好?”
赵徽内心一窒,微笑着隐瞒道:“当然好啊,就是因为太好,所以很普通,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好。”木槿有些满足地笑,拉着他的手要他念书胎教。
其实不好,很不好。
赵徽笑得愈发温柔,心脏却不住闷痛,和苏荼一样开始后悔,好痛啊,为什么要害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