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心撇下自家忙碌的公子,殷勤的给顾景云又是倒茶,又是上点心。
顾景云这才道:“你把书房里我和夫人的书都搬进我屋里去,明日我有事不在,你替我看好门户。”
顺心微惊,“顾公子不想见他们?”
“明日过后你家公子也不会想见他们的。”顾景云挥手道:“行了,下去吧。”
顺心若有所思的退下。
顾景云端了栗子糕便晃晃悠悠的回房。
黎宝璐正捏着一枚六角星芒在屋里腾挪,刷刷的冲屋里各处的靶子射去,听到顾景云的脚步声,她“咻”的一下从房梁上落下,“唰,唰”的将各处散落的六角星芒收回。
这是白一堂在听徒弟抱怨她武力值不高,跟高手拼不了拳掌后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武器,还自创了一套功法。
这六角星芒只有一颗李子大小,既能大量装备又好随身携带,对于黎宝璐这种武力值不足却又轻功卓绝的人来说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不二利器。
这套暗器功法不仅考验轻功,更考验人的反应能力。在琼州时还有白一堂陪她练,出了琼州她就只能自己揣摩了。
所以为了能够在各种情况下做出最快的反应,她时常变换练习场地。
前几天是在院子里,今天就换到了屋里,直接把房间给祸害了一通。
黎宝璐觉得赵宁离开时要不找个工匠给房东修一修房子,就只能自己买下了。
黎宝璐在心里为赵宁鞠一把同情泪,决定临走前给他些钱以做补偿。
顾景云推开房门,举着手中的盘子冲她微微点头,“厨房新做的栗子糕,肚子饿了没有?”
黎宝璐抱着肚子连连点头。
自顾景云的作息稳定下来后,除非顾景云出门,不然黎宝璐都是自由行动。
而她自由行动的时间大半都用在了习武上。
上次顾景云受伤的事给她留下太深刻的教训,她常想,当时她再快些,或是反击回去的内力更深厚些,或是有别的武功阻挡,她就能保护住顾景云了。
所以她这段时间临睡前打坐练功,早上起床后打坐练功后练拳法和掌法,剩下的时间便是练习六角星芒。
练武时间占了大半,体力消耗自然也大,加上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四顿都嫌少的。
黎宝璐一屁股坐在顾景云身边,伸手就要捏一块栗子糕,被顾景云“啪”的一声打在手背上,顾景云虎着脸道:“去洗手,你都多大了?”
黎宝璐吐吐舌头,跑去洗手,顺便把脸和脖子也洗了一遍,清清爽爽的来吃茶点。
顾景云见她虽不急,却快速的干掉半盘栗子糕,感觉肚子也有些饿了。
但他脾胃较弱,犹豫了一下才捏起一块啃了一块。
黎宝璐顺手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一会儿要午休,你别喝茶了,喝点白开水。”
顾景云抿了一口水,问:“我们还有多少钱?”
“四十二两八钱,”黎宝璐想也不想就回到,顿了一下又道:“不算我身上现有的二百五十六文的话。”
顾景云眼中闪过笑意,“记得这么清楚啊?”
黎宝璐冲他嘟嘴。
顾景云伸手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明日赵宁要待客,不用跟着我学习,我们出去开始挣钱大计。”
黎宝璐眼睛一亮,“怎么挣钱?”
“自然是以本事挣钱,你吃了茶点先消食,不许在飞来飞去的练武了,我去准备一下东西,明日一早就出发。”
黎宝璐兴致勃勃的点头。
顾景云指使顺心把他和黎宝璐留在书房里的书籍,笔记等全搬回自个的房间。
赵宁倒没多心,顾景云的那些东西都太过珍贵,不愿被人看到情有可原。
而他邀请同科来做客,书房是必要参观的。
由此一看,顾兄弟待他还真不赖,那些东西就放在书房里随他翻阅抄录。
赵宁心生感动,因此在得知顾景云明天不在家时万分失望,一再的邀请道:“顾兄弟也都认识他们,何必要避着他们?”
“并不是躲避,只是明日恰巧有事,”顾景云淡淡的道:“便是他们不来,我也要找时间给你放一日假的。”
赵宁便好奇,“顾兄弟要去做什么?”
“作画卖钱。”
赵宁见他说得理直气壮,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我才好似走神了,顾兄弟说要去做什么?”
顾景云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作画卖钱。”
赵宁:……
赵宁犹豫着问道:“顾兄弟很缺钱吗?其实我家里钱不少,不如我先借你一些?”
本来他想说送的,但怕顾景云自尊心强不肯接受这才改口,但便是这样他也小心翼翼的看着顾景云,生怕他生气。
顾景云并不觉得被看轻和受侮辱,而是摇头直言不讳的道:“不用,一幅画足以解决。”
可一幅画能得多少钱?
何况顾景云在画艺界并没有名气。
“明日他们来了,你帮我与他们解释一下,非顾某看不起他们,而是正巧有事。”
赵宁就笑道:“顾兄弟想的也太多了,刘兄他们脾气都很好,不会作如此想的。”
但还真有人作如此想,来的人都知道顾景云和赵宁住一起,而顾景云是去年院试的案首,且有天才之名,大家来这里一是打探赵宁的底细,想知道他拜了哪位名师,二来便是趁机与顾景云打好关系,好请教一番。
顾景云虽常去客栈,但客栈里的考生那么多,他们根本挤不到前面去,跟顾景云也就说过几句话,对方说不定还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呢。
他们满怀期待而来,却只在门口看到赵宁,众人不由微微蹙眉,觉得顾景云也太拿大。
同科上门,他就不该出来接一接吗?
当即就有人问出来,“赵兄,顾兄弟呢?莫非他还在温柔床中起不来吗?”
大家都知道顾景云是带着妻子来赶考的。
赵宁见大家如此打趣顾景云和黎宝璐,微微有些不悦,毕竟顾景云与他名为同科,实为师徒,他严肃的道:“刘兄慎言,顾兄弟每日不到卯时便起床了,今日他是有事要办,所以一早出城去了。”
大家微惊,“顾兄弟出城去了?”
见赵宁点头几人微微有些失望,看来今天是不能与顾景云套上关系了。
而此时,顾景云正背着手站在海滩上看海景。
黎宝璐盘腿坐在他身边,抬头见他还是一动不动,不由打了一个哈欠,干脆把腿伸直,直接躺在沙上,初升的太阳照在身上,徐徐海风吹来,黎宝璐直接睡着了。
正在沉思的顾景云听到脚边传来低低的鼾声,不由低头,看到安睡的黎宝璐不由轻笑摇头,然后眼睛一亮,右手比划了好几下,又盯着大海看了半响,等他将图构思好,微微一闭眼记下他脑海中的画面和要点,这才睁开眼睛躺在黎宝璐身边,陪着她一起吹海风,晒太阳。
黎宝璐察觉到顾景云的靠近,大脑更放松,身子也微微一松,歪着头憨憨的睡着。
黎宝璐这一觉直接把今日因为早起而失去的睡眠时间补回来,看到顾景云微眯着眼躺在她身边她就伸出手指头戳了他问,“好了吗?”
“好了,”顾景云哑着声音起身,也打了一个哈欠道:“我们回岸上画下,赵宁的客人多半还没走,我们晚点再回去。”
顾景云要画两幅画,在来前他是想比较过广州和琼州的海上日出后再决定画哪一幅。
在来广州前他就认真观察过琼州的海上日出,那幅画面和那种希望初升且冉冉升起的感觉一直常留心间。
他想看看广州的海上日出是不是也会给他这种感觉,但他还没来得及感悟便被黎宝璐的酣睡打断了。
他觉得相比海上日出,广州的大海或许更适合缥缈的传说。
顾景云画艺是跟着秦信芳学的,在他十岁时秦信芳在画艺上便不能再给他技术上的指导,只能给他意境上的建议了。。
由此可见他画艺之精湛。
两幅画面在顾景云的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因此他下笔很快,等到太阳将将落山时,两幅画皆已成型。
一幅是琼州的日出,一人背影萧瑟的站在海岩上仰望天际,天水共一处矗立着一座山峰,天色暗沉,那人的身后更是浓重的夜色,里面好似匍匐着怪兽,只需对方一动便冲上前去咬掉对方。
但山峰之上悄悄的点上了霞色,把那一片海域都染成了霞色,尖尖的太阳一角显露出来,霞光与黑暗交织在一起,两者好像在对抗,而渐升渐起的太阳好似给人无限的希望和期盼。
连带着海岩上站着的人都挺直了腰背,有了与身后黑暗相抗的勇气。
黎宝璐小心的卷起这幅画,不舍的问:“一定要卖吗?”
“你要不舍得就把价叫高些,让人舍不得买。”顾景云笑着出主意。
黎宝璐闻言转了转眼珠子,看向第二幅画。
第二幅好像是神话故事,大海上一轮日出已完全跳出海面,圆滚滚,金灿灿的挂在天际,而一彩衣仙子背日而立,满身霞光,两只嫩生生的脚赤着站在海水上,海水微微卷起一波浪花托着她。
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是仙子的美貌和她正在做的事。
仙子她正在睡觉,嗯,站在海浪上睡觉的仙子,总觉得这个故事好扯。
但顾景云就是能把她画得一点也不违和。
睡觉的仙子微微闭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满脸惬意,似乎正做着美梦。
这幅画很美,单从视觉效果来看要比第一幅画要好得多,但第一幅是能给她带来心灵震撼的,黎宝璐不愿意便宜别人,决定还是自己私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