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静,纷纷抬头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却只是再次扫了他们一眼,并未再出言训斥,毕竟这在另一种程度上也是噪音。
但围观的学生不敢再吵,纷纷紧闭嘴巴,有的学生甚至羞愧的掩面而走。
黎宝璐站在上面看到后不由微愣,心中也不知是该继续怒,还是表示欣慰和好笑。
绣艺比赛是限定时间的,时间一到程先生便敲响了锣,大声道:“比赛结束,所有人将自己的绣品拜访在膝上,不准再动手。”
黎宝璐的刺绣技术是半桶水,但她也能分得出好坏,最后获得前三名的都是女生,但那四位男生的成绩却也一点儿都不差,比参赛的大多数女生还都要好。
就是顾景云都挑了一下眉头。
程先生叫住四位男生,当着围观的学生们的面问道:“你们是男生,很多人都觉得男生不应该会这个,你们是否告诉先生和同学们,你们为何会学绣艺,且还来参加这个比赛?”
四位男生相视一眼,最后齐齐对程先生行了一礼,男生一道:“回程先生,我不是爱刺绣,而是爱做衣服,因为要做好衣服就必须得会刺绣,所以我才跟着家中姐妹学一些的,我并不觉得男子会做衣服和刺绣有何不好,这只是我的兴趣,就和有的人爱弹琴,有的人爱下棋一样。”
程先生微愣,显然没想到他的理由是这个,但还是赞赏的点了点头。
男生二道:“回先生,我是对刺绣感兴趣,所以就学了些。”
程先生一共教两门课程,其中绣艺便是其中一项,因此她很好奇的看男生二,“你为何对刺绣感兴趣?”
男生二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姐姐总被母亲压着学绣艺,但她总是学不会,老是扎手,我看不过眼便帮着她扎几针,后来慢慢地就有了兴趣。”
一旁的男生三急不可见的翻了一个白眼,男生二明明是被他姐姐镇压,逼着帮她作弊,在她的淫威下学会刺绣的。
程先生满意的点头,看向男生三。
男生三张了张嘴,最后瞪了男生二一眼道:“我是陪表弟来的,至于刺绣,反正就跟扎人差不多,还挺好玩的。”
男生四笑眯眯的道:“回先生,我母亲是绣娘,我从小跟在她身边,看得多了就会了一些,这两年她的眼睛不好,我便帮她在绣棚上画样子,一来二去便学会了些绣技。”
程先生点头,看向全场道:“我知道你们以为刺绣应该都是女人干的事,但在皇宫里,擅绣艺的男子也不少。而且这四位同学说的不错,绣艺和琴艺,棋艺等一样都是一种技艺,并不分男女。”
她的目光凌厉的扫向左边的那堆男生,沉声道:“你们若是看不起绣艺,那就把身上的衣裳,叫上的鞋子都给我脱下来,以后不得再穿。因为那上面的花样皆是我们绣工一针一线绣上去的。以后你们就穿着白衣好了!”
之前目露鄙夷的学生们有心中不服的,也有羞愧的低头的,更有不以为意的,但不管哪一种面对眼睛喷火的程先生,在场的没一个敢出声。
程先生便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绣艺比赛到此结束,解散!”
黎宝璐暗暗冲程先生竖起一个大拇指。
程先生嘴角微翘,和俩人行礼道:“多谢黎先生和顾先生的帮忙。”
她看向黎宝璐,微微笑道:“黎先生是要跟顾先生去用午饭吧,那快去吧,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程先生,刘先生慢走。”黎宝璐和顾景云忙还礼,目送俩人离开。
顾景云抬头看了一眼日头,道:“走吧,我们去食堂吃饭,下午我要做诗词比赛的裁判,而你要算学比赛的裁判,都不会太轻松,我们用过饭便去校舍里休息一会儿。”
下午的比赛何止是不轻松,简直是太难了。
因为算学比赛遇到了一个高峰,竟然要扩大场地才能坐得下所有的参赛选手。
这次和黎宝璐搭档的先生姓黄,乃她的大对头黄维坚。
黄维坚看到黎宝璐便高冷的哼了一声,这才转向考场,冷冷地注视考场中多出来的近一半的女学生。
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生参加算学比赛?
黎宝璐看着考场中一半以上的男先生,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说男院那边的学生不太重视算学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参加比赛?
而场下的学生们也在面面相觑,算学那么难,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来参加?
尤其是男学生们的内心是崩溃的,他们的算学在班级里算是优秀的,觉得算学这门课肯定没多少人喜欢和擅长,这才抱着加分的目的来的,结果竟然有这么多人来报名。
竟比隔壁礼仪比赛的人还多,这不科学!
等等,科学是啥?
黄维坚臭着一张脸拆开试卷袋,目光一片片的刮向那些女学生,很是不善。
他还是不喜欢书院里进入这些女学生,特别不喜欢。
黎宝璐拆开她的那份试卷袋,幽幽地道:“黄先生,我听说科举中算学的比重要加大了?”
黄先生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于跟她说话。
黎宝璐就扭头冲他微微一笑,“黄先生还不知道吧,论起算学,整个书院中除了顾先生外无人能胜过我,听说您的算学不太好,连《九章算术》都未能学完?”
黄先生冷笑道:“在下教的是国学,不是算学。”
“但您不是还任班主任吗,他们的科举成绩可是跟您挂钩的,”黎宝璐笑眯眯的看着他道:“算学在科举中的比重加大,那题目难度肯定也会加大,书院一直以来不太重视算学,因此先生中能够学完《九章算术》的便可以任算学老师了,但我想科举出题肯定不止从《九章算术》里出,题目一难,学生请教黄先生时,黄先生答不上来,贵班的算学老师若是也答不上来怎么办呢?”
黎宝璐将拆开的试卷抱在怀里,轻轻地用手指敲了一下卷面笑道:“不巧,在下是整个书院中除了顾先生外唯一学完《周髀算经》、《九章算术》、《孙子算经》、《五曹算经》、《夏侯阳算经》、《张丘建算经》、《海岛算经》、《五经算术》、《缉古算经》和《缀术》的人。”
黄先生目瞪口呆,见黎宝璐得意的下去发试卷,顿时气得耳朵嘴巴鼻子都冒烟了。
黎宝璐气完黄先生,笑容满面的去给学生们发卷。
考到一半时,预定前来阅卷的十位老师才赶来,他们刚从别的比赛科目上下来。
书院为了充分利用教学资源,可是把他们这群先生往死里用啊。
黎宝璐同情的扫了老师们一眼,亲自拎了茶壶给他们倒茶。
没办法,谁叫她年纪最小呢?
一旁围观的学生们见状立即上来几人帮忙,黎宝璐想到这个时代的尊师重道,心安理得的把事情交给他们,由着他们去伺候先生们了。
黄先生扫了黎宝璐一眼,偷偷的挪到他们班教授算学的先生面前,压低了声音问,“王先生,你除了《九章算术》外,还通读过哪些算经?”
王先生蹙眉道:“《九章算术》就已经够用了,何况在下主要教的是史学,算学并不十分要紧吧。”
黄先生:“……”
黄先生瞄向黎宝璐,突然觉得心里好忧伤。
每一年科举的题目都不一样,各种取分比重当然也不一样。
而乡试开始有算学,律法等杂项,每一届比重都有些差别,但主要还是在律法上,算学很少有人去提升比重的。
可新皇即位后新科取士,据说不仅要提高策论,律法的比重,连算学的比重也要加大,这让连《九章算术》都没学完的黄先生怎么办?
他当然不会再去考科举,但他还有一群学生呢!
三年一次,乡试外还有会试,都要考到算学,难道他真的要去求顾景云?
而不去求顾景云他就只能去求黎宝璐了,感觉更忧伤了怎么办?
黄先生胡思乱想间,黎宝璐已经敲响了锣,朗声道:“时间到,放下试卷!”
黎宝璐扭头看向黄先生,黄先生便自觉的下去收试卷,黎宝璐站在上面盯着每一个人。
第一次,黄先生没有对被指使着跑腿表示愤慨,黎宝璐颇为好奇的看了他两眼。
试卷很快就收了上来,分散交给十位评委,由他们阅卷,而学生们还盘腿坐在席上等待。
黎宝璐则坐在后面检查批改过的试卷,确定无误后计算最后分数交给黄先生记录。
黄先生知道他算术不好,只能默默的做最后的抄录工作。
等成绩统计出来,十一位先生看着成绩都沉默了。
黎宝璐则嘴角微挑,接过成绩单看向下面正等待的学生,微笑着问,“你们觉得此次比赛成绩如何?”
学生们面面相觑。
“或者换句话问,你们觉得排在前三名的学生是男生居多,还是女生居多?”
女生们忐忑,男生们自信的抬高了头颅,“黎先生快公布成绩吧,不论如何我们都会接受的。”
黎宝璐用成绩单拍了拍手掌,笑道:“也好,那我就直接宣布了,第一名,女院五学级海棠班崔彤;第二名,女院三学级咏梅班吴玉;第三名,女院三学级牡丹班钟莲……”
学生们哗然,前三名竟然都是女生,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