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云准备的礼物只有一个包裹,用灰色的油布包着,就丢在车肚子的最底下,上面放着黎宝璐准备的各种吃食和木盆等,他要不说,她根本还发现不了。
顾景云打开油布,里面还有一层棉布,他和宝璐解释道:“你去准备路上所需的东西时我就跟着给师公他们买了些礼物,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能算是一个心意。”
的确不贵重,只有一对白白胖胖的银长命锁,一对银手镯,一对银脚镯,一看便知是给孩子的。
旁边的小包裹再打开,里面是一块折叠好的细棉布,顾景云解释道:“店家说孩子皮肤软,其他的布料都不好,这种细棉布用来做衣服才是最好的,当然,若有旧衣就更好了。”
顾景云又拿过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的金首饰,样式很老气,若说优点那就只有一个——用料足。
不说黎宝璐和秦文茵,就是白一堂都露出嫌弃的眼神,“这总不会也是给孩子的吧?”
“不是,”顾景云淡定的道:“是给师婆的。”
白一堂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想起被自己忽略的细节,是啊,他师父老人家好像是带了媳妇回来的。
他看向顾景云准备的金首饰,一把卷了抱进怀里,“行了,这份东西我替你们保管,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打开最后一个稍微大些的包裹,里面是两匹折叠好的布,所以看着很小,展开来一看,发现一匹是石青色,一匹是褐红色,都有些老气,但却是上好的缎子,这种时候做成衣服凉爽不已,至少比棉麻要舒服得多。
不用问,一看这颜色就知道是送给白百善夫妇的,白一堂再次不要脸的私吞了这份礼物,只留下小孩的东西给他们。
秦文茵见了不由扶额,拉住宝璐道:“明儿你起早一点儿,我们娘俩再去买些东西。”
黎宝璐看看师父,又看看夫君,果断的点头道:“好。”
雅州偏僻,经济不发达,好东西也没几样,加上这座小城的百姓生活悠闲,除了做早点生意的商铺外,其余店铺一般都要巳时(早九点)左右才开门,黎宝璐当然不能等,因为他们还要赶路回凌天门呢,凌天门距离雅州城可不近。
于是卯正(早六点)时分,黎宝璐就开始在城里砸门,啊不,是敲门。
把县城里最大的一家布庄和一家银楼的门敲开,半是恳求,半是威胁的去挑礼物。
虽然一大清早的受了惊吓不好,但见俩人挑了这么多之前东西,两家的掌柜都很高兴。
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俩人是要临时置办礼物,因此思索片刻便道:“两位太太,我们店隔壁是经营胭脂水粉的店,不知你们要不要买一些?”
黎宝璐和秦文茵对视一眼,当机立断的道:“那就请掌柜的帮忙把隔壁的掌柜也叫来吧,我们挑些东西。”
最后秦文茵挑了一副玉镯,黎宝璐这挑了一套镶金头饰,来前景云特别叮嘱过她,金饰才有可能是最讨师婆喜爱的东西。
布料也选了一些,胭脂水粉也拿了两套,全部都是给师公师婆准备的,至于师伯和师姑,请恕黎宝璐一时没想起他们来。
白一堂则跑出去买了十来斤的零食和两坛酒,一并丢到了他们乘坐的马车里,然后跟顾景云赶紧去接了秦文茵和黎宝璐就往凌天门跑。
南风被赶到后面驾车,白一堂则占了南风的位置驾着豪华大马车,一边让其飞奔一边和徒弟商量各自承担的罪责。
首先,遗忘马一鸿苗菁菁的罪责由黎宝璐承担,因为身为掌门及亲自作出承诺的人,这本就是她的责任。当然,作为她师父,白一堂负有监督之责,所以白一堂承诺会帮她向白百善求情的。
第二,白一堂挠了挠脑袋问,“我们还有第二项罪吗?”
黎宝璐沉着脸摇头,“所以师父您还是跟我一块儿平分了第一项的责任吧。”
“你做梦!”白一堂想起童年时的待遇,感觉屁股略疼,“你师公一向疼孩子,宽容晚辈,所以你嘴巴甜一点,再撒撒娇就没事了,所以别把我扯下水知道吗?”
黎宝璐沉痛的看着师父,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白一堂松了一口气,把赶车的任务交给徒弟就钻进车厢里找秦文茵,“文茵,你累不累?”
顾景云瞥了他一眼,自觉的出去跟宝璐坐在车辕上,没有在车厢里打扰他们。
黎宝璐忧愁的叹气,看着渐渐往后退的绿树野花道:“你说师公会怎么罚我?”
才当上掌门就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还让师公给揪了个正着,感觉好忧伤。
顾景云含笑握住她的手,目光往里一撇,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黎宝璐一愣,也瞄了一眼后车厢,瞪大了眼睛看向顾景云,顾景云对她微微点头。
黎宝璐就不知是庆幸还是忧伤的一叹,反正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他们的马车快,后面南风的车上只装了他们买来的东西,所以也勉强跟上他们的速度,一行人在申时左右到了凌天门山脚下,若不是路边绿树掩映,青竹遮挡,还时不时的吹过一阵风,他们肯定会停下躲太阳的。
七月的太阳太毒了有木有?
黎宝璐驾着马车径直入了竹林往山上去,白一堂也紧张的爬出了车厢,一再的叮嘱徒弟道:“一会儿你师公要是揍你你就哭,使劲儿的哭,别怕丢脸。你一哭他就心软不敢再揍你了……”
可惜事与愿违,他话音未落,一声暴喝便从山上传下来,“白一堂!你给我滚上来!”
白一堂差点从车上滚下去,他苦着脸思索了片刻,还是扯过徒弟手里的缰绳塞给顾景云,“你来赶车,宝璐随我去拜见你师公。”
说罢拎着宝璐就往林子里飞,黎宝璐不由自主的蹦了两下,最后身子一转脱开他的手,往旁边跃了一步才往前去,“师父我会自己走。”
“快跟上!”
白一堂在竹子上轻点两下,很快便消失在几人眼前,黎宝璐只能跟上。
俩人才从山坳处飞上来便见大门前立着一灰衣老者,正背着手目若寒星的注视着山下。
白一堂乍然看见师父真气差点一岔,身形在空中顿了一下差点从空中摔下去,还是后面追上来的黎宝璐伸出一只脚给他垫了一下这才完美落地。
而黎宝璐被一踩,直接在空中来个鸽子翻身,也跟在师父身后落到了老者身前。
白百善上下打量了一下落在身前的小姑娘,眼中闪过满意,面色这才好看了些,但扭头看到低着头的白一堂他又忍不住怒气上涌,想也不想便飞出一条腿踹他,“你倒是出息了,竟然把你师兄师姐关在历代掌门闭关的地方,明知你师姐身怀有孕你竟也不放在心上,你心里还能装下什么?”
白一堂躲也不敢躲,条件反射一般的转身让他师父一脚踹在屁股上,然后他就飞了出去摔到地上。
黎宝璐目瞪口呆,他师父教她时也残暴了些,但最多是用柳条抽一下或是拎起她到半空往下摔,还真没这么踹过。
见师公紧走两步还要踹,她立即反应过来跪下一把抱住他的腿认错道:“师公,这都是我的错,当时我已接任掌门,是我提议把师伯师姑关在迷踪林里的,当时想着我们先回京城等师姑快要生产了我再来,谁知我竟忘了,这事实怪不得师父,要罚您就罚我吧。”
白一堂也不敢辩解,乖觉的爬起来跪好。
白百善对白一堂不假辞色,对黎宝璐却慈祥得很,他一把将她扶起来道:“这事如何怪得你?他多大,你才多大?他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怎么就把担子扔你身上?而且你们既一直在一处,身为长辈他就该尽到提醒之责,可他做到了吗?可见他也忘了!”
白百善去瞪白一堂,“如此大的事他都能忘,还有什么事他会放在心里?”
白百善面寒如冰,正待开口处罚他便微微蹙眉,抬头看向竹林入口,顾景云驾着马车终于来到了。
白百善看着两辆马车竟然进到了一向隐秘的凌天门前,一时失语,“这,这是谁?”
黎宝璐立即介绍道:“师公,这是我夫君。”
白百善面色微松,低头看向徒孙,见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有些怅然,他早知道徒孙已成亲,如今亲自见到才更觉复杂,这应该是他们门派有史以来成亲最早的掌门了吧。
顾景云跳下马车,从车里将秦文茵扶出来。
白百善的额头再次一跳,不知道他们隐秘的凌天门何时来去如此方便了,他无奈的问道:“这位又是谁?”
黎宝璐又抢着回答,“这是我未来的师娘。”
黎宝璐跪在地上,眼巴巴的抬头看向师公道:“师父刚跟人家求婚,未来师娘听说师公回来了,且难得一见,所以就跟着师父回来拜见您老人家。”
顾景云不动声色的放开母亲的手,微微退后一步。
白百善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对秦文茵露出一个堪称慈祥温和的笑容,“倒让小娘子跟着我这劣徒受累了,快请进。”
秦文茵连忙上前执晚辈礼,“晚辈不敢当,”她扫了一眼白一堂道:“还请白师父莫要气恼,免得伤了身体,一堂若是做错了什么您只管罚他便是。”
白百善脸上的表情更好,“好好好,我不气。”他顿了顿,还是为徒弟辩解了一下,“这小子就是粗心大意,其实人品倒不坏,这次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我罚他一些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