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宝璐撩开帘子便看到正要进门的大个子,忍不住笑问,“傻大个,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们老大不是说今年不出去了吗?”
傻大个看到黎宝璐惊吓了一下,眼睛左右飘着不敢看他,吭哧了半天才道:“没,没要出去跑商,我是找顾公子,不,是找东风有点事。”
黎宝璐就眯起了眼睛,“东风?你们生意是跟我与师父一起做的吧,找东风有何事?”
傻大个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不由紧闭起嘴巴不敢再说。
黎宝璐定定的看了他两眼,踩着凳子下车,对二林道:“我下午没课便不出门了,去喂马,顺便给它洗个澡吧。”
二林躬身,“是。”
黎宝璐越过傻大个往里走,半天不见他跟上来,便回头对他招手道:“快来吧,我带你去见景云哥哥。”
“不,我,我不是来见顾公子的,”傻大个小声道:“我是来找东风的……”
黎宝璐转身便走,“东风也在书房那边,不论你是要见东风还是景云哥哥都得去那里。”
傻大个只能垂头丧气的跟上,他觉得传信这差事已经够简单了,却没想到自己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回去老大肯定又要揍他了。
顾景云拿了一张席子垫在草坪上,此时正盘腿坐在上面认真的削木头,宝璐前几天给他画的那幅画已经润色好,他决定今日便装裱好了挂起来。
看到宝璐进院子,他还露出了笑脸,待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傻大个,顾景云脸上的笑容虽不变,眸色却深沉了些。
黎宝璐走到他身边坐下,指了傻大个道:“他要见你,我在门口撞见了,就顺便把他提进来了。”
顾景云微微点头,垂下眼眸继续手中的动作。
黎宝璐却好奇的在俩人之间扫来扫去,“他们五兄弟一直跟着我和师父做生意,前儿他们本该出去跑商的,但周大跟我说他们五兄弟下半年想休息,所以不出门了,怎么,你跟他们有合作?”
傻大个深深的低着头,盯着脚尖不说话。
顾景云便叹息一声,他并不想让宝璐知道他做的事,不是怕她觉得自己心思太过狠毒,睚眦必较,而是因为她正怀孕,不想让她接触这些不好的事。
她现在每天晚上都会拿一本诗集让他对着肚子念,说是要胎教,既然她说现在孩子已经有意识,要开始胎教,那就不应该让她看到不好的事情,以免影响到孩子。
但她既然问了,他却不会瞒着她。
因为他认为夫妻首要的就是坦诚,他希望宝璐对他如此,他自然也会对宝璐如此。
她不问时他可以瞒着她,既然问了那他就会回答他。
顾景云放下手中的东西,正襟危坐道:“不错,我的确在与他们合作,是我有些事情需要他们帮忙。”
“是乌家堡的事吗?”
顾景云最近便在查乌家堡,乌家堡的各类消息还是从她这里拿的呢。
“不错,”顾景云道:“有几件重要的事需要他们亲往北边走一趟,顺便接些客人来京。”
黎宝璐微微蹙眉,扭头看向傻大个,“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傻大个舒了一口气,见顾公子和黎女侠坦白了,立时乐呵呵的掏出一封信,“顾公子,这是我大哥送回来的信。”
顾景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以为他不再瞒着宝璐,他就能放过他的错误了吗?
心中冷哼一声,伸手接过信件,当场便拆开信件阅读起来,片刻后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傻大个挠挠脑袋,也不敢开口问他是否还有别的吩咐,小心翼翼的转身走了。
黎宝璐等他走了才认真的看向顾景云,“我只知道乌家堡的人得罪了你,但他们怎么得罪你的我还没不知道呢。”
顾景云是睚眦必报,但那也得分事情,一些小虾米小事他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一开始她并未把乌家堡的事放在心上,以为他们是在酒宴上冲撞了顾景云,而顾景云让她查乌家堡,查乌少堡主的事也只是为了周全,毕竟他做事一向如此,不做则已,一击则必中,且不会让人追查到痕迹。
可她没想到他会把周大五兄弟都给牵扯其中,要知道周大五人以前虽是打家劫舍的盗贼,但自从跟她混了以后就从良了,尤其是这两年跟着师父和她做生意,南来北往的跑商,彼此都赚了不少。
而对那五人她不敢说十分了解,却也有八分,按说他们现在应该不会再想做这种涉险的事,尤其是关系到江湖的事。
可他们现在做了,为了给顾景云做这件事甚至连下半年的生意都不做了。
顾景云给出了什么样的价码?
为了一个乌少堡主值得吗?
所以回到最初,乌少堡主到底怎么惹恼顾景云,让他付出这么多?
顾景云沉默了一瞬,他难道能说自己被乌少堡主调戏了吗?
黎宝璐定定地看着他,半响后收回了目光,低垂着眼眸道:“乌少堡主喜好男色,而我家景云哥哥貌若谪仙……”
顾景云脸都黑了。
黎宝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眼里泛过寒光,紧握着拳头道:“他倒是敢想啊。”
顾景云生怕她给气坏了,凑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别气了,我已经快要报仇了。”
黎宝璐冷哼一声,觉得让乌少堡主安全的离开京城还是太过便宜他了,她该让他在离开前留下些部件的。
“那你做什么了?”
顾景云就伸手摸着她的头发道:“放心,比你直接卸他的胳膊腿可惨多了。”
宝璐喜欢武力报仇,揍过就算,他却是更喜欢以眼还眼,斩草除根,现在才刚开始呢。
顾景云将信给黎宝璐看。
信是周大写的,言及乌家堡一行人已经被关入狱,而他接了赵家人正在往京城来,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黎宝璐看完信问,“乌家堡是以什么罪名入狱的?赵家人又是什么人?”
顾景云浅笑道:“乌少堡主的故人,正在广宁卫做捕头。”
黎宝璐立即想到那一沓厚厚的乌少堡主案列,迅速筛选出一个姓赵的人,“是那个死了的童生赵秀的家人?”
顾景云点头,“不错,其兄赵宥倒有两分能耐,赵家被追杀时是他带着家人往东北去的。雪山独煞跟乌少堡主有仇在江湖上不是秘密,但非江湖人却不会知道。而赵宥能在逃亡中得到这个重要消息,并及时修改路程转而向东北,可见其能耐。当然,无孔不入,连这一件小事都能记录在案的凌天门暗部更厉害。”
黎宝璐从他翻了个白眼,“拍马屁也没用,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诉我,我现在很生气。”
顾景云握紧她的手,神色上略有些委屈,声音更加轻柔,“乌少堡主手上的命案不少,但从没有一项直接的证据指向他,所以他一直能够逍遥法外。这么多年来,除了赵家外,其他被害的人家在乌家堡的威势下更是缄默不语,敢怒不敢言。然而既然心中有怒有怨有恨,那遇到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喷薄而出,所以我才顺着暗部提供的信息找回去。”
“赵宥便是我联系上的第一个被害家属,”顾景云的声音微低,“要收集到他杀人的证据还需要些时间,所以我想在这段时间有人帮我限制住他,而没有谁会比他的仇人更好的了。”
“那雪山独煞呢?”
顾景云见她一下便抓到了关键,不由一笑道:“我的确是跟雪山独煞合作了,不过你放心,是周大出面跟他谈的,不论他是否猜到周大的背后是我,他都没有证据,而他也不会告知乌家堡。”
顾景云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笑道:“其实他知道背后是我更好些……”
那样结果出来时威慑也才更大,也让有些人知道,就算他武功低微,就算宝璐不打算混江湖,凌天门,他们夫妇俩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
周大五兄弟从良的决心的确很大,从跟宝璐合作抄了他们家的下人开始便不再干打家劫舍的事了,而跟着宝璐和白一堂组织了商队后五人连保护费都不屑于收,而是友好的交出了好容易打下的两条街。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满足于跑商,一辈子做个最低等的商人。
他们也想光宗耀祖,这才以前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但顾景云给了他们这个希望。
有顾景云在,哪怕他们不能当官,最后也能当个农,生了孩子后顾景云还承诺给他们上学的机会,这就是进入士的机会。
这个天大的馅饼就吊在他们嘴边,他们是傻了才不会去咬。
所以顾景云一找上门来,周大二话不说就应了,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所以便由他出面跟雪山独煞商谈,也是他亲自带着顾景云给他的各式毒药去广宁卫布置。
若是他不小心死了,他的兄弟们只要拉扯大他儿子,再由顾景云教导他儿子,以后他们周家的门第妥妥的改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赶赴战场,却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顺利那么多,几乎没遇上什么难事就全给办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