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一从女佣人娘家的“顾升祥”鞋店出来,快速来到金刚桥下的地下党的联络站王记饭铺。
他把女佣人本人和二姨太合照的像片,交给了上级王老板,并催促他早点传到在青帮卧底的同志,王老板让胡明一两天后的夜晚,来这里听信。
因时间的关系,胡明一没有和王老板多谈,告辞后回到了警署。正好是平常他从法国公园唱京剧回来的时间,门房的守门和他习惯的打着招呼。
胡明一进了宿舍和别的警员有说有笑,安全地渡过了这个夜晚。
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他半夜醒来,又想起在“顾升祥”鞋店里与那一家人的谈话和那张女佣人的合影照片。
胡明一心中疑问重重,那个管理租界劳务的赵友军把王玉琴介绍到富商家当女佣人,他是不是青帮分子呢?
那张女佣人和二姨太的合影照片证明,死去的女佣人王玉琴的关系十分亲密可两人死于非命,是她们两人知道巨款的去向和秘密,招来杀身之祸吗?
凶手到底是谁呢?幕后的操纵者是那个赫赫有名的青帮大佬吗?看来,这一切都给等见了在青帮里卧底的同志,可能才能知晓。
这两天时间并不长,可胡明一像是过了两个月。次日早晨,他刚到第一警署的值班室,又被上司安东尼克叫了去。
原来,二姨太的家属从南京来到了天津,同时富商的大太太也从南京回到了家。
原办理二姨太上吊身亡案件的人只有胡明一和赵学铭,他们又是华人警员没有语言碍障,当然是接待最佳人选。
接待案子家属工作也开始了,赵学铭一个人孤掌难鸣无法应附两家人。他就请求警署调胡明一来协助。
当胡明一看见他的上司安东尼克时,这个意大利藉的中国通神色愧疚,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
“胡,不好意思,前些日子,让你退出了这个案件的侦破工作,是警局高层决定的。这次又派你去协助赵学铭也是高层的意思。
咱们两人的私人关系很好,我也很同情你,看见你没闹情绪让我很高兴”
胡明一微笑地回答:
“安东尼克先生,我不会闹情绪的,您交给我的工作我一定干好。警署上层每一个决定都是从全面考虑问题,做为一个警员不能从片面去看侍,上层的决定我很理解”
安东尼克听了他的回应,很高兴称赞着:
“胡,从你当了我的手下我一直欣赏你,觉得你很聪明干练,分折断判事情很准确,是个优秀警察的人材。
我也向上层多次推举你,我透个信,完成这次任务你可能升为警长,以后好好干吧”
胡明一向安东尼克敬了一个警礼感谢,就和赵学铭通了电话。
赵学铭正在警署的办公室接侍二姨太的家属,他让胡明一赶快去富商黎元明的小洋楼。黎元明的大太太已出了天津车站,十几分钟后,就可能回到了小洋楼。
胡明一向安东尼克告了辞,骑着自行车急速来到了那幢小洋楼院落。
这天的早晨,天空上乌云密布,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胡明一来到这里时,富商的大太太还没有到家。
胡明一站在小洋楼院落的墙外,向院内望去:
那座楼院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更显阴森凄凉,没有一点生气。整幢楼的窗户玻璃前,都好像站着一个个等待亲人到来的幽影。
这是对楼里三个逝去者的幻觉吗?他心中一震,不由转过身平复着这种不好心情。
他一次次告诉自己,一个优秀的刑侦和秘密工作者,不能让案件里悲惨的景象来影响自已的情绪,应镇静起精神,等待富商家人的到来。
这时,两个在三,四十岁左右,穿戴豪华,阔妇人模样的女人从一辆黄包车下了来。
她们提着两个旅行箱见到了胡明一,其中一位穿着金色纹边,紫色祺袍的女人问胡明一:
“您就是胡警官吧,我是家里的大太太,警署给我们发了电报。我们在车站给警署打了电话,说您在这等我们”
胡明一回答:
“黎太太我是胡明一,对您家里的不幸表示慰问,我是初始办理二姨太案子的警员,关于案子的情况咱们进屋祥细谈”
大太太脸色忧郁地指着身边比她年轻的女人介绍:
“好吧!这是我的亲二妹妹,她和我从南京来,是一块处理家事的”
大太太的二妹妹也像是一位文雅,高贵富人家的小姐,她礼貌地问候着:
“胡警官好,这家里的不幸的事麻烦您了,请您多关照”
胡明一客气地打了招呼后,问大太太:
“黎太太,这院子和楼门各屋的钥匙,都在谁的手里吗”
大太太介绍说:
“院门和楼门的钥匙我们家里的大人和女佣人都有,家里大人各住卧室的钥匙,归各人所有,女佣人只有她房和楼院门的钥匙。
有一串全楼院的备用钥匙,在我的卧室一个箱子里。老爷过世时他身上的钥匙也在天津警局,还没交给我,”
胡明一听罢又问道:
“黎太太,老爷过世后,老爷身上的这串钥匙在警局,他们为什么没交给你呢”
大太太想了一会:
“老爷过世的那天,天津警局就来人找我,让我去领他身上的遗物,但是我没来的急去。”
胡明一告诉大太太:
“我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过世的二太太和女佣人手中的院楼门的钥匙,不知去向。
我们进院时要好好查看,认定有没有人利用她们的钥匙进入院内。以后,您们立即换院门和楼里的内锁,以保您们的安全,”
大太太听懂了胡明一的意图,她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院门后,先让胡明一进入她们随他的身后,三个人的脚步声打破了院里死一般寂静。
胡明一仔细观察院里的一切,小雨纷霏,通向小洋楼的石板小道己经湿漉漉的。雨点把石板冲得很干净也看不清有什么鞋印,小道两边的绿茵茵草地也没有人踩踏的痕迹。
大太太又打开楼门的暗锁,开了楼门,她们见到楼里的门窗密封很好。
胡明一蹲下来仔细查看一楼的地上,也没什么灰尘也没见明显的脚印。他环顾四周,一楼大厅的歺桌和坐椅,摆得整整齐齐。
大厅里的二个大卧室,佣人的房屋,厕所,厨房都关得很严,也没发现什么有人进入的痕迹。
他小心意意地查看了楼梯也没看出有可疑的地方,便带领她们上了二楼,先来到大太太的卧室。
大太太又打开了房门,胡明一记得上次来堪查现场时这个房间的门是锁着的。他还是第一次进入富商和大太太的卧室。
这个卧室和二姨太住的房屋一样大,格局也相同,而摆设相对豪华。
一个高大的紫檀木的展饰柜上摆满文物古玩。硕大的红木床上雕龙刻凰,大气美观。床边的床头柜旁还有一个漂亮的棕色大衣柜。
胡明一没让她们进屋,他又蹲下仔细察看房屋门口,那明亮的地板止发现了一些似42码的菱形皮鞋印。这与上次堪查现场在阁楼发现的鞋印好像相同,鞋印朝屋里的深入排了下去。
胡明一问身边的大太太:
“您去世的丈夫穿多大的皮鞋,有菱形胶底的吗?”
大太太迷惑的答道:
“老爷脚小,穿三十九码的皮鞋没有一双菱形底的,他穿的皮鞋都是我每次擦油的”
胡明一继续问:
“那您最后离开这个屋子,锁门前还有谁来到这个房间呢”
大太太想了一会说:
“没有人来了,回南京临走前的十几分钟,我怕一个星期后回来尘土多,还让女佣人打扫了一下屋子拖了地呢”
胡明一指着屋内,启示着:
“您仔细看看,这屋里的哪些地方有人翻动过”
大太太巡视了房屋好一会,才指向那个床头柜:
“胡警官,别的都好好的,可那个床头柜移动过,我走时在柜上拿过杯子,记得这柜子紧挨木床而现在离开很大的距离”
胡明一脱下皮鞋穿着祙子走了过去,用全身力气搬开了这个沉重的红木床头柜。
柜子后面一个镶在厚厚的墙中保险箱露了出来,大太太也看见了不由惊异地大声说着:
“天啊,胡警官,我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发现这有个保险箱,我家老爷从来也没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胡明一仔细观察这个保险箱与众不同,除了箱子上有他看不懂的外文也有两个钥匙孔,好像用两个钥匙才能打开它:
胡明一赶忙让她把丈夫遗留的一串钥匙拿出来,对墙上的保险箱依次对插锁眼,但没有一把钥匙能对上。
大太太失望地流着泪,坐在床上对胡明一说道:
“胡警官,我这个老爷自从娶了李香玉这个二太太,什么事都瞒着我,尤其违法买卖的事他背地都和李香玉这商量。
老爷一出事时,我是和李香玉吵了一架,她怎么上了吊呢这不遇上了鬼了吗?
胡明一又询间大太太:
“您丈夫违法的买卖,怎么和二姨太有关系呢”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讲叙了她的怀疑:
原来,她的丈夫富商黎元明,是南京一个船王的三公子,他的父亲病逝后就分了家,他得到了一处南京城的住宅和七八艘货船。
他租出去了几条船,也用两条大船搞运输,家里也很富裕。大太太又给他生了两个漂亮的儿女,享受着一家人幸福的天伦之乐。
可天有不测风云,黎元明在一次新客户的邀请宴上,认识了这位刚从南京女子学校毕业的李香玉,两人一见钟情。
当时的黎元明英俊潇洒,有商人那种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本领,十九岁的李香玉迷上了他,非要做他的二太太,李香玉的家人说什么也不同意。
李香玉是南京一家烟草商的小女儿,在五个子女中她即漂亮,又招父母的喜爱。
她父母不可能让这样的女儿去当人家的小老婆,一是舍不得,二是她家脸面上无光,无法面对亲戚朋友。
李香玉的母亲也埋怨她的父亲,非把她送到外国人开的洋学校。让外国人所谓放荡的男女之事洗了脑,她女儿才中了邪非要嫁给黎元明当小老婆。
这个李香玉也不愧是洋学校的新女性,自由恋爱的事非做不可,并以死相拼。
结果,她从家逃了出来偷偷和黎元明成了亲。父母和家人一气之下和她断决了父女的家庭关系。
当时,她是当农林系毕业的高材生,一年的春天,学校组织老师和同学们去全国各地考察,她随老师去过中国土地最贫脊的甘肃,陕西一带。
黎元明和李香玉结婚后的一个月也就去了甘肃,陕西一带。那时,大太太怎么也不明白,他们到那个穷乡僻壤干什么?。
而后,他们两人好像忙了起来,黎元明把外租的货船收了回来,干起了从京杭大运河到黄河口的货物运输。
她非常反对,认为离黄河太远了,那一带能什么好货物能运能挣钱吗?可黎元明和二姨太从不听她的劝阻。
从此,她也不再过问专心育养二个儿女,享受清福。但心中有时也怕他们是赔本挣吆喝,白忙一场。
但是出乎了她的预料,几年后,他们两人竟瞒着她在天津意大利租界,盖了小洋楼和院落。
大太太记得一年前的一天,丈夫黎元明让她搬到天津去住。她以为是丈夫真赔了钱,精神错乱了要赶她和儿女出家门,可黎元明笑着说:
“大太太,哪是赶你们走,是让你从这深宅大院搬到天津的小洋楼去住,那里可比这青砖房住着舒服”
他并从皮夹包里拿出了那个但丁路小洋楼的黑白照片,并说他和全家一起搬过去。
当大太太和儿女随黎元明上了开往天津的列车,在车上她还半信半疑。
可她们到了这所小洋楼的院落门前,见到二太太李香玉笑咪咪地迎接她们时,她才完全相信了。
大太太进了院楼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像做梦一样好一会才反映过来:
她的丈夫真的发大财了,她知道几年前的家财全用上也盖不起这个小洋楼的一角。
可他丈夫干什么买卖暴富的呢?她感到迷惑?
在进住小洋楼的第一天夜晚,大太太躺在卧室的雕花床上,高兴地睡不觉轻声问身旁的丈夫黎元明:
“老爷,你作什么买卖发了大财”
富商黎元明眼里闪出狡狤的目光回答:
“老婆,现在市道混乱人心难测,咱家干买卖涉及的关系太复杂,上有至官府,三教九流关系客户。
下有店铺的帐房先生手下员工,你不知道更最好免得说漏了嘴,生意被人家抢了去”
大太太也完全懂事丈夫的苦衷,又看他这么能干能发财,一直对家人恭恭敬敬,对儿女疼爱有佳也没什么理由多问。
过后,她去了几趟宝坻县城,见到丈夫人黎元明在宝坻县城的店铺里干的也是绸缎布匹的买卖。
她也有不满的事情,不同意丈夫黎元明把水上运输的全部货船,以入股形式盘给了日本人的钱庄,和日本人混在一起。
她觉得他是与狼共舞那不是什么好事,担忧丈夫不小心被狼咬上一口,多次劝解他,可丈夫黎元朋解释:
“老婆,当今时局军阀混战,政局不稳,没有外国人的靠山什么事也做不成。
再则,这小日本有什么,唐朝时还是一群岛上的野人连字还不会写呢,可我们孙子兵法三国演义都有了。
他们单个和中国人斗差远了,就是人家全体国民上下团结一心。而我们呢,心眼不少可都用在算计自己人身上了。内战内乱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放心我不会吃亏”
大太太听了这番话也觉得有道理,她住在小洋楼后发现,除了店铺的主管员工和业务客户来这里办事,也没见几个日本人来这拜访。
但是有一次,她丈夫在楼里的大厅举行酒宴,一个甘肃的熟客户来到二楼卧室和她闲谈中,透露了一个酒后失言的秘密:
“大太太,我们那的货不愁卖一本万利,种那些东西比种庄稼还来劲,我们那些地一亩地种粮食一年打不上百余斤。
我们种那玩意一亩就能挣上几十大洋,还不用上肥浇多少水,”
她迷茫了,这甘肃的缺水少肥的贫土地种什么农作物挣这么多钱,她还想往下去问。
这时,丈夫黎元明进了卧室,他脸色阴沉一把拉上甘肃客户出了屋。
一会儿,他回进了卧室对她叮咛道:
“这个客户喝多了你别听他胡言乱语,你别把他的酒话和外人说,这样的胡言乱语是要惹祸的”
她点了点答应了他的请求,从此,在别墅再也没见过这个甘肃客户。可这个甘肃客户还是引起了她的怀疑:
这个甘肃客户虽然喝多了酒,那胡言乱语,可说着这么有条理,而且被丈夫黎元明一下子把客户拉出房外。
随后,丈夫还让她立了不能向任何人说出那个胡言乱语的保证。可是,在那个甘肃土地上这个挣大钱的植物是什么呢?
在一次大太太帮助女佣人打扫二姨太的房间时,她找到这个疑问的答案,当她拉开了一个柜子有暗锁的抽屉,今天抽屉并未锁里面有一本厚书。
她拿起书翻开时书页间竟有一朵红色,异香浓郁的大花朵,虽被书压得扁扁的依然很鲜艳迷人。
在鲜花下还有一个纸页,上面是丈夫黎元明的笔记上写着:“献给香玉,祝你像这朵红花一样,永远鲜艳美丽,同于甘肃”。
下面还有一行好像是二姨太的字迹:
“元明,谢谢你送的花朵,在国人眼里它是邪恶之花。而在欧美的人眼里,它是富贵爱情,美丽的象征。
我在甘肃,陕西第一眼见到它时就爱上了它,它是我们相爱,拥有财富的纽带”同于甘肃。
大太太还要仔细查看,门外的传来脚步声让她赶忙放回了书,关上抽屉,离开了那个柜子。
果然,二姨太进了屋子看了看那柜子,就锁上了那个有厚书的抽屉走了。女佣人也进了屋子,大太太没有机会了就退出屋子。
之后,她一次去了望海楼教堂作礼拜,问了一个相熟的神父:
“神父,我看见了一朵红色鲜艳,异香浓郁的大花朵,可有人称这花朵是邪恶之花呢?
神父想了一会回答:
“椐我的经验,你看到的那花朵可能是罂粟花,在欧美人们眼里它鲜艳无比香味浓厚,是个久久不败的鲜花。
这花朵开得越鲜艳,那结出的罂粟果实越饱满,毒性更大能作烟土和鸦片。人们吸食后就永远脱离不了它直到死亡,中国人把这花朵叫邪恶之花”
大太太终于明白了,不觉后背一阵阵发凉:
原来,自己的丈夫瞒着她干着种卖罂粟的买卖,这才暴了富盖了这个别墅,她们可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精神落魄地走出了大教堂,好像迷迷糊糊地回的家,她在院门口停了好一会在胸前划着十字。在心中一次次地祷告的自己,从现在起她要为自己和二个儿女准备后路。
现在她认为二姨太太不是自杀是它杀的,也是二姨太太在妖艳一生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