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的那人还在大呼小叫地“驱赶恶鬼”,“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知道被打翻了多少东西。这一番动静的背景音,就是几个男女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声。
天一队的人统一地扶额,叹气,神色无奈,都觉得认识这样的人真是好丢脸好丢脸。
华正友没有注意天一队众人的表情,他的腿在抖,脸色白的跟刷了墙粉一样,看得出来这段时间被吓得厉害。而凌冬晨等人完全可以确定,他的这种恐惧至少有一半应该归功于里面那位“驱鬼大师”。
凌冬晨拍拍华正友的肩膀,这位助理怪叫一声跳起来,回过头来看到是凌冬晨才松了口气,又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脸色不太好的问道:“干什么?”
凌冬晨笑着道:“华先生,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啊……啊,好吧。”华正友踌躇了一下,想到恶鬼似乎被那位大师赶走了,才磨磨蹭蹭地带着众人进去。罗锦灵冲刘菲菲挤了挤眼睛,刘菲菲扬扬拳头,一副凶悍的模样。而堂睦则挂上了一脸苦色。
走进客厅,便见到这地方好像被狂风卷过一样,一片凌乱。一对中年男女缩在沙发上抱成一团,瑟瑟发抖。而客厅正中,站着一个翩翩少年,挑染成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似乎会发光,脸上的神情坚毅而无畏。他向跌坐在地上的白裙少女温柔地道:“别怕,小玲。恶鬼也好妖魔也好,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会保护你的——哪怕是拼上这条性命。”
少女嘴角抽了抽,没有理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去安慰那对中年夫妇了。
金发少年没有觉得尴尬。他收回手捋了下被风吹散的头发,温柔含笑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少女。
堂睦说出了围观众人的心声:“这家伙少女动画看多了吧?”
“正解。”刘菲菲在心里默默地道,但她是不可能在明面上附和堂睦的,所以她只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听到堂睦的话,金发少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反驳道:“堂睦你这是充满了嫉妒的诋毁啊诋毁……啊呀!”他这才发现天一队众人,一脸惊喜的张开双臂迎过来,“菲菲,我真是想死你了。让我们来一个久别重逢后的热情的拥抱吧……啊!”
少年捂着下/身以一个非常缓慢的动作栽倒,表情十分痛苦。
刘菲菲收回踢出去的脚,神情高傲而轻蔑。
“看……看到了……”少年好似十分忍耐地挣扎着低声道:“红色的……”
“噗嗤”一声,堂睦哈哈笑起来,“原来刘菲菲你穿了红……”
“砰砰”两声后,堂睦在地上滚了两圈,而金发少年飞出去五米多远,呈大字型被拍到墙上,然后缓缓地滑下来。刘菲菲扬着头,噔噔噔地走到室内唯一完好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张章呜咽似得抖了抖,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
“啊……好可怜。”步语面无表情地道,特意绕了个弯从堂睦身边走过去了。
罗锦灵哼了一声,道:“活该!”又转向被她挽着胳膊的江元琛道:“元琛你可不许学他们。”
江元琛虚心请教:“难道这种行为有学习的必要性?唔……也许某些时候可以达到激怒敌人的目的?”
罗锦灵连忙抓着江元琛的胳膊使劲摇晃:“不能学不能学,学了你也就变坏了……也要被菲菲拍到墙上变成壁画了。”
江元琛观察了一下金发少年软绵绵的造型,摇摇头道:“那还是算了。”
而一直没有出声的谢岩早就找好了角度,提笔刷刷的写道:“最是那一脚的风情,比蒙娜丽莎的微笑更加动人心弦。你就像那高傲地女王,提着马鞭,穿着红色的皮衣,高跟鞋狠狠地踩在那个匍匐在你脚下的男人身上。啊,蹂/躏吧,蹂/躏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后现代主义的发型在风中凌乱着,飞舞着,克罗多拉大峡谷里的狂风也不能掌握它的方向……”
进门以后就靠在门边的莫延眯了眯眼睛,他总觉得谢岩此时的眼睛太亮,表情太荡漾,嘴角的笑容也十分诡异,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真的是在记录战斗数据吗?
谢岩写着写着,突然觉得全身一寒,闪电般地合上笔记本就要收起来,但一只手用比他更快的速度夺走了本子。谢岩顿时大急,忙想夺回来,但突然浑身一僵,说不出话,伸不出手,除了眼珠子,浑身哪里都动不了,就像被传说中的美杜莎石化了一样。
莫延从他身后转出来,手里拿着他的本子,摘下墨镜,银色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谢岩觉得那眼神是那么的深邃犀利,忽然两腿有种发软的感觉。他努力地想要在僵硬的脸上拉扯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却力不从心。
莫延只是有点好奇,他以为谢岩的本子上应该记录着如“出拳速度五米每秒,拳力一百七十五磅”这一类的数据,可能还有百分比的分析什么的。如果连内裤的颜色都作为参考的话,应该就有点太神经质了吧?
结果他第一眼就看到这样的一行字:“啊,蹂/躏吧,蹂/躏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莫延古怪地看了眼谢岩,往前又翻了一页,脸色顿时一僵。
“红发少年默默地看着远去的黑发少年,”——红发?认识的人里除了莫延自己外还能有谁?——“他的心在默默地饮泣,不要恨我,不要因为我爱你而很我。我心爱的tom,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啊,不管是邪魅狂狷的你,天真可爱的你,率直单纯的你,热情如火的你,楚楚可怜的你,任性傲娇的你,还是现在这个恨着我、疏远我的你,我都是如此的深爱着……”
“哧——”地一声,纸业被撕了好大一个口子,谢岩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哗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莫延深吸了一口气,又往前翻了一页:
“他们双手交握着,彼此间的距离只有一毫米,眼睛对视着,瞳孔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在墙角的阴影里,红发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被御姐压到地上的黑发少年,垂头敛目,藏住眼中那无边无际的痛苦和嫉妒……”
哗啦一声,又撕碎了一页。
“少年啊,正视自己吧,世界将宽容的给予你们爱和希望……”
哗啦一声,又有一页纸化为齑粉。
“他们的目光如锋利的剑刃,将空气都割裂了。红发少年知道,黑发少年在等待自己对于他告白的回复。但是他能说什么呢?他们之间,是不为世俗所容的禁忌之恋啊!于是他冷漠地转身,心痛得在滴血。黑发少年挡住他,目光中盛满了脆弱的乞求与期待。别离开我——他无声地说。红发少年无声的叹息,你折磨人的小妖精,叫我如何不爱你?叫我如何能不……尽我所能去保护你?于是他狠了狠心,一言不发的离去,他的背影,是举世无所依的孤独和悲伤……”
纸页一张一张地撕下去,每撕一张,谢岩的心就往下沉一沉,他觉得那不是书的声音,那是自己的心被一瓣一瓣撕开的声音,那是死神的脚步一步步走近的声音。他的心里真的在滴血了。谢岩热泪盈眶地在心中大吼:【让我解释!我真的可以解释!给我一分钟、不一句话的时间就好!快放开我啊莫延你这混蛋……呜呜呜,队长快来救我……】
然而没有谁听到他的诉求,在他面前的,还是只有低着头的“红发少年”——他笔记本中大部分内容的双主角之一。
突然一团黑色的火焰呼得腾起来,将那个被谢岩爱若生命的笔记本烧的渣都不剩。莫延缓缓抬起头来。谢岩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在颤抖,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笑得那么恐怖。
莫延一手搭着谢岩的肩膀,用无比平静地语气说:“学长,今天我才知道,认识这么久了,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来,让我们出去好好谈谈,交流一下感情。”
然后他揪着谢岩的领子把他拖出去了。
谢岩绝望的眼神一直凝望着众人,期盼着有个人能神兵天降解救他与为难之中,他凝望着……凝望着……凝望着……
……
此时此刻,堂睦和刘菲菲又一次从口水仗发展到拳脚相加;
金发少年跟罗锦灵献殷勤,被一脚踹飞;
步语默默找了个干净角落盘腿坐下来,开始听歌;
顾阳捂着脸,不忍目睹这一群同伴;
张章一如既往地缩在旁边无人注意,跟透明人似的;
张家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脸色微红的看着江元琛,被盯着的人立刻很正式地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汴京大学物理系三年级的江元琛……啊呀,锦灵你踩我干什么?”
罗锦灵撇着嘴,狠狠瞪了白裙少女一眼。
白裙少女立刻还以颜色,甜甜的冲江元琛笑着道:“我叫张玲玲,元琛哥哥你好。”
江元琛点点头,道:“你好……嘶——”他腰上的软肉被罗锦灵狠狠拧了一把,他莫名其妙的看看罗锦灵,却被白了一眼,于是不敢再说话了。
……
这一番令人目不暇接的混乱中,原本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张泽强夫妇早已是目瞪口呆中,连恐惧都忘到九霄云外了。站在他们面前的凌冬晨安然自若,诚恳地说:“我不认识他们,真的。”
金发少年又一次坚强的从地上爬起来,高兴地挥手跟凌冬晨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冬冬。”
谢岩远远地传来一声惨嚎:“队长救命啊啊唔唔唔……”喊道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凌冬晨:……
张泽强夫妇默默地看着他。
“是不熟,真的。”天一队队长万分诚恳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