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家堡到府城,十几里路。
李郁坐船,护卫们骑马在岸边跟随前进。
大半个时辰后,抵达了苏州南城门,盘门!
城门楼子里,
朱珪和满城的几位参领,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李贼上当了。”
“呵呵,他一直长袖善舞,如鱼得水,时间久了,竟然把自己都麻痹了。”
“诸位将军,一会抓人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藩台请放心。”
几位身披棉甲的佐领,悄悄的离开了城墙,去府衙周边布置伏兵了。
一直没开口的粘杆处侍卫阿克齐,突然问道:
“朱大人,此人真在船舱内吗”
……
盘门原城门官,在八旗兵的威胁下,站在了城墙上。
强装镇定喊道:
“城外何人”
“李大官人亲临,参加府尊的寿诞,快快打开城门。”
“哦哦,来喽来喽。”
城墙上的兵丁,用力的转动机关。
吊桥缓缓放下,同时一侧的水城门也缓缓抬起。
李大虎轻声问道:“义父,进吗”
“进。”
李郁坐在船舱内,也是内罩软甲。
船舱四周是加装了铁板的,他坐在船舱内不露头,就不担心被刺杀。
船缓缓驶入水城门,之后一路缓行。
苏州城内,河网密布。
这条水道一直是走官船和粮船的,年年疏浚。
阿克齐和朱珪对视了一下,点点头。
“开始吧”
“好,以防夜长梦多。”
满城的100多号弓箭手,就埋伏在附近。
还有城守营的300多号刀矛手,也在附近,王连亲自率领。
昨晚,王连熬了一个通宵。
甄别,挑选了自觉忠诚可靠的300多号兵丁,其余人被勒令在营区中不得随意外出。
违令者,斩!
……
阿克齐很有创意,他行动的信号既不是摔杯子,也不是号炮,也不是窜天猴。
而是城南一处佛寺的铜钟。
悠长的钟声,响起了!
这是事先约定好的,听到钟声,伏兵立即杀出。
抓捕李郁,死活无论。
赏银500两,官升一级!
这个赏格,真不错了。
游击王连,左手持盾右手握刀,兴奋的起身低声一声:“上。”
刚往前跑了两步,就感觉不对劲。
立马往旁边一滚,堪堪躲开了两根投矛。
他睚眦目裂,看着身后那群兵丁:
“朝廷待你们不薄,本官待你们也不薄。为何要造反”
回答他的,是一群兵丁的疯狂劈砍。
仅仅几下,盾牌就碎裂了。
一柄刀锋划破他的棉甲,却被里面的第二层铁甲挡住了。
王连爆喝一声,手中佩刀连连拼杀,竟然从必死局中逃出去了。
他矫健的越过了矮墙,又连续翻越几次屋顶,消失在了视线里。
巷战,就是这样,两侧的屋子很烦人。
城守营领头的汉子,也不追击,只是下令道:
“绕过去,杀鞑子。”
……
此时,外面已经杀声震天。
预埋的100多八旗弓箭手,正在疯狂的放箭。
各种规格的箭矢,嗖嗖的钉在船板上,发出笃笃的颤音。
船上的人,似乎早有准备。
都躲进了船舱内,却是没有反击动作。
整个船,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好似在演草船借箭的戏码。
一个佐领见船舱坚固,猜到了里面定然有加固防御。
大喊道:“把炮推上来。”
4个旗丁,推着一门装载在四轮小车上的劈山炮,刚前行几步。
突然拔腿就跑,口中大喊:“绿营反了。”
佐领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了十几米外的巷子口冲过来的城守营兵丁。
猝不及防,加上八旗这边都在忙着射箭。
被举着刀盾的城守营兵丁们,突入人群,疯狂劈杀。
瞬间死伤30余人,其余的扔掉弓箭,拔出佩刀陷入了仓促的混战。
见箭矢不再来袭。
李大虎钻出船舱,大喝一声:“抬枪手,上。”
船舱内冲出4组抬枪手,一组两人。
一人扛枪,一人射击。
“李家军的弟兄们,闪开。”
……
正在厮杀的城守营汉子们,纷纷后撤。
然后就听到了几声沉闷的枪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几十个旗丁,都倒在地上。
疯狂、凄厉的嚎叫,被霰弹伤害的感觉太痛苦了。
比死亡,痛苦10倍。
“弟兄们,帮他们解脱,一个不留。”
一顿劈砍,恢复了安静。
鲜血汇聚成流,沿着石板街流淌。
顺着河边平日里洗菜淘米的石阶,流入河道。
站在城墙上的朱珪、阿克齐虽然看不清巷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也猜到了大事不妙。
“朱大人,快跑。城守营全部反水了。”
王连忠心耿耿,居然跑到了城墙上。
阿克齐抽出佩刀:“伱护送朱大人撤,往北走,出城后切切小心,江南提标是敌是友不明。”
说罢,城门口也响起了枪声。
随同李郁一起进城的那支骑兵护卫,控制了盘门。
满城的火药库,爆炸了。
腾起了蘑菇云,非常震撼,地面都抖动了。
朱珪傻了眼,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见上官呆滞了,王连一咬牙,干脆扔掉盾牌,背着朱珪就往北门跑。
南边在厮杀,西边有园区,只有北门或许还安全。
苏州城内一片混乱。
距离道前街1里外,城守营驻地。
众人也掘开地窖,翻出了藏在里面许久的火器,还有一面旗帜。
旗帜打头,杀向城中的各个衙门。
擒贼先擒王,控制了城中的这些官吏,就不会出现有组织的抵抗。
然后,就是进攻满城了!
……
控制盘门后就打出了三颗焰火。
虽然在白天不醒目,但是炸裂的声音也能传出很远。
早就在城西待命的1000多李家军火枪兵,开始跑步进城。
然后,就按照事先的安排。
苏州城,东西南北四面城墙,各有2道城门。
各队分别控制一道城门,平门、齐门、蛇门、相门、阊门、胥门
1个时辰后,亲卫来报:
“主公,除满城之外,其余城门、府衙、仓库全部得手。”
“满城在抵抗”
“他们紧闭城门,正在顽抗。”
“不急,等24磅炮运到了再攻城。”
“遵命。”
又有人匆匆跑来禀告:“黄文运要求见你。”
“告诉他,等我拿下江南,再和他细聊。如果想做大清忠臣,给他一根白绫。”
“遵命。”
李郁突然想起来,问道:
“粘杆处的鹰犬,抓到没”
……
此时,报复心极强的李二狗,带着一队骑兵正在满城的找阿克齐。
他要踩着阿克齐的脸,给他塞30个包子。
因为上次,自己真的吃撑住了。
好几天都打嗝,很狼狈。
还被人嘲笑说忘本了,3个包子居然就吃撑住了。
这要是说出去,岂不被丐帮同行们笑掉大牙。
李二狗很恼火,只怨是现在肚子里有油水,不似从前喉管宽敞了。
“停。”
勒马,他听到了隐约的厮杀声。
此时,城中已经没几处抵抗了,苏州城本就兵力空虚,仅有的那点人还被李家军渗透成了筛子。
前方,两个汉子持刀,背对背的防御。
地上,躺了好几具尸体。
正是阿克齐和他的属下,被城守营的刀盾兵给缠住了。
“李家军的弟兄们,闪开。”
李二狗一行,都携带着燧发枪。
齐刷刷,7支火对着阿克齐。
他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可仍然骄傲:
“吾乃大清皇帝麾下二等侍卫,官拜4”
“抓活的,打他们的腿。”
……
李二狗揪着桀骜不驯的阿克齐,一顿老拳。
然后才蹲下问道:
“还认识小爷吗”
“老子打了一辈子鹰,临了却被鹰给啄了。我居然没看破你的伪装。”
“嘿嘿,你自己老实交代还是我帮你回忆”
阿克齐一言不发,表明了他的态度。
“把这俩人分开审,半个时辰内撬开他们的嘴。”
李家军内部公认的,李二狗这货的残忍令人畏惧。
街道边,有一家煤饼食盐店。
自家人的产业,临时借用一下场地。
他抓起一把盐,慢慢的倒在伤口。
在惨叫声中,又均匀抹平。
不过粘杆处的汉子,骨头自然是硬朗的。
二狗又盯上了烧水的炉子,拿掉水壶。
瞅了一眼,炉火正旺盛,火苗不时的从圆洞窜出。
他阴恻恻的笑了两声:
“来啊,按着这位爷,让他坐在炉子上,对准点。”
“用力按住啊,别一小心把房顶给蹦穿了。”
撕心裂肺、无法形容的惨叫,传出去很远。
吓得附近街区的百姓,都哆嗦着祈祷,乱兵千万别闯入自己家。
……
“主公,粘杆处的鹰犬住处,找到了这些,还有一个旗人。”
“嗯”
李郁很疑惑的瞅着,被五花大绑塞了抹布的多隆。
“解开他。”
扑通,多隆很自觉的跪下了。
旁边的亲卫都忍不住笑了,不知为何,这个小胖子看着挺顺眼。
“小人满城旗丁多隆,京城来的,曾为您效过力。”
“你认识我”
“小人曾经隔着老远,见过尊颜。李大官人龙凤之姿,不怒自威,小人想忘也忘不了。”
“你是说,你曾经为我效过力”
“是啊是啊,满城那些战马”
李郁焕然大悟,原来是这货。
似乎,孺子可教也。
“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活命,我愿意配合。”
“你是个旗人,我信不过你。”
“我向祖先发誓,我和那些顽固旗人不一样,我可以纳投名状。”
“好。”
李郁拿起桌子上的腰牌:
“粘杆处侍卫,来头够硬的。一会,你去做掉他们。”
“是,是。”
……
李二狗很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哆嗦的多隆。
递上一把刀:“来吧。”
多隆接过刀柄,却觉得有千斤重,手抖的控制不住。
“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主要是我没杀过人,紧张怕晕血。”
“开始倒数,10、9、8哎哎哎,你干嘛”李二狗瞪大眼睛,望着正在费劲拖人的多隆。
“我不擅长动刀,但是我可以把他推进河里,淹死。也,也算投名状吧”
沉默,二狗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还算挺正常的。
“好吧。”
于是,多隆很费劲的把两个人拉到河边,又捆在一起。
“劳驾,帮忙搬个磨盘。”
他点头哈腰的,邀请李二狗帮忙。
“你又干嘛”
“绑着磨盘沉河,比较有把握。”
扑通,两个本就奄奄一息的粘杆处侍卫,沉入了小河底。
水不深,等泥沙沉淀后,居然还能看得到河底。
李二狗很认真的,从上到下瞅了这个旗人一遍。
“走吧,回去复命。”
“哎。”
他用余光发现,走在后面的多隆,从街边无人看管的烧饼摊子上。
顺了两烧饼,吃了下去。
实际上多隆也很委屈,被粘杆处扣押了数日,饿啊!
再加上搬磨盘用了大劲,低血糖了,头晕。
……
“说真的,你挺适合混丐帮的。”李二狗指着一间屋子,“进去吧。”
“哎。”
两侧都是火枪兵,昂首肃立,枪托靠在地面。
多隆微微弯腰,不时点头致意:“辛苦,辛苦。”
直到看到了李郁,坐在太师椅上。
立马扑通跪地,眼神清澈。
“我可以饶你一命,我还可以让你发财,我还可以让你升官。”
李郁注意到,每说一句,此人的腰杆就挺直了一分。
“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我放你回满城,你纠结一些和你志同道合,思想灵活的旗人,从娄门杀出。我会安排好,放你们走。”
“谢谢李大官人。”
多隆的眼里都是热泪,感情真挚。
李郁笑了:
“来,签个字。”
多隆拿过一看,效忠状嘛,签,还赠送五个红手印。
“去隔壁,再走个流程你就可以走了。”
多隆怀着喜悦走进侧屋,被两个汉子按住,绑在桌子上。
“哎哎,你们要干嘛”
一个女声传了出来:“不用怕,纹个身,不痛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
女子拿出一个卷起的皮筒,解开丝线,展平。
各种尺寸的刀具,钢针,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她抽出一根合适的钢针,在火焰上消毒,冷冷说道:“闭嘴。”
……
半个时辰后,虚弱的多隆扶着墙出来了。
脚底板,被纹了大逆不道的字。
总之,这辈子是没法干净做人了。
如果不听话,李郁随时可以让他被清廷千刀万剐。
女子的声音还历历在耳:
“你会升官,升的很快。所以其他位置不能纹,李爷不希望你暴露。”
“以后,洗脚不能有第二人在场。”
为了安排好这颗棋子,李郁特意的做了一番安排。
当天,没有进攻满城,给多隆留出了足够的时间。
李家军后撤了百米,让他悄悄的潜入满城,联络同伴。
城墙上巡逻的旗人,听到了满语呼救,放下绳子将他拉了上去。
本旗佐领十分惊讶:
“你没陷在满城,还回来干嘛”
“我也是旗人,回来一起赴死。”
“好,好。”
佐领激动的热泪盈眶,塞给他一杆火绳枪。
凡是废物点心,都是用的火绳枪。
妇孺老幼,也是如此,人人脸色凄凉,却是坚毅仇恨。
苏州城陷落,谁都能活,唯独旗人没可能活。
而火药库爆炸,则是雪上加霜。
仅剩的一些火药,只能给火绳枪用。
火炮只能废弃,消耗不起。
……
过了一会,
多隆摸了一手血,一瘸一拐的来了,自称路上杀了个反贼,受伤了,所以要回去包扎一下。
佐领立马就同意了。
毕竟,明日很可能就要玉石俱焚了,没什么好讲究的了。
多隆一路上悄悄的联络了几个熟人,按照约定,他可以从娄门带走不超过50人。
不用问,京旗help京旗。
“诸位,我是买了大价钱买的路。足足300两黄金呐。”
“明天打起来,所有人都机灵点,跟着我后面,掉队了就是死。”
“谢谢多爷。”
“这辈子都记得您的恩情呐。”
不出意外,众人走后,屋子里多了不少金子珠宝。
逃命,银子都懒得带,太重了碍事。
多隆只看得上金子
……
实际上,某街坊怕被甩下。
主动提出把他妹许配给多隆,省略繁琐礼节,马上就可以走最后一步流程。
可多隆脚板疼,怕明天逃命体力不支。
忍痛拒绝了流程,但暗示等安定下来了,可以再补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