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都,明月楼。
虽然还未到中午,可,明月楼中却已座无虚席。
大厅中,众人情绪高涨,正哗然热议。
“听说镇国公府六小姐居然嫁给了城北杀猪的刘二傻!这是真的吗?”一人,看着身边的同伴,满脸惊奇。
“不是刘二傻,是刘二傻他爹!”一人,摆了摆手,纠正
“今日,刘二傻代替他爹去府上下聘,锣鼓喇嘛漫天飞,估计到了明天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
“堂堂镇国公府嫡出六小姐,居然嫁给了一个杀猪的糟老头!还是第三十八房小妾!真是匪夷所思!”
“那刘大傻已经快七十了吧?”
“可不是么?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听说那三十七房个个肚大腰圆,凶悍无比,这娇贵的六小姐嫁过去,还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哎!听说,这刘大傻已经死了三位小妾了!都是第三十八房!而且,成亲都没超过三天!也不知道这六小姐能熬过几天?”
“肯定也不出三天!”
“哎!真不知道丞相大人怎么想的?怎么就舍得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是啊!就算这六小姐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可也不至于嫁给这样一个人吧?”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二楼雅间,临窗处,一位锦衣玉扇的少年郎,听着楼下众人的热议,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恶魔般奸诈的笑。
对面,一个娃娃脸的天使美少年正抱着一壶酒喝得不亦乐乎,旁边的座位上,一只小狐狸怀里抱着个玉米,啃得津津有味。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也!”那美少年,一边抱着酒壶,一边摇头晃脑,还时不时地拿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瞄着对面的少年,娃娃脸上,笑意难明。
南宫璃,斜了一眼对面摇头晃脑的孩纸,随手抓起一个苹果丢了过去,口中低斥。
“养你个头哇!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没?”
千寻头一抬,一口咬住了那个红彤彤的苹果,美美的啃了一口。
“那是自然!每天都会准时给那柔然小美人加料的!”
闻言,南宫璃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刚准备表扬几句,却见那孩纸一手拿着个苹果,满脸虔诚之色的看着她。
“小璃姐姐,忘了告诉你,乱丢吃的是会遭雷劈的!”
千寻话音落地,又是一阵风声,迎面飞来一物,下意识的就要张嘴一口咬住,耳边却惊现一阵愤怒的狐狸叫……
千寻瞬间瞪大眼睛,看着那迎面砸来的白影,目瞪口呆。
“飞、飞、飞狐狸……”
“飞只狐狸总不至于遭雷劈了吧?”
对面,南宫璃目光清凉的看了他一眼,悠然拿起一个鸡腿,优哉游哉的啃着。
“吱吱吱吱——”你什么意思?本狐王难道还不如吃的么?
“狐狸也是吃的……也会遭雷劈……”千寻看着那只小狐狸,脑中冒出了一幅烤狐狸的画面,吞了吞口水,如是说道。
“吱吱吱吱——”你敢说本狐王是吃的?咬死你!
某狐狸顿时一声怪叫,对着千寻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便扑了过去。
“狐狸杀人了——”
一声鬼叫,震彻云霄,楼下大厅的哗然议论之声戛然而止,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
看着众人古怪的眼神,南宫璃嘴角一阵抽搐,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一眼那混战中的一人一狐,魔爪一出,阴风阵阵!
“嗖嗖——”
两道风声划过,千寻和小狐狸同时飞了出去,飞出二楼的窗子,直直的朝着头顶那一片青天飞去。
“啊——怎么可以偷袭……偷袭会遭雷劈的……”
“吱吱吱吱——”飞狐狸是不对的!你还一天飞两次——本狐王诅咒你以后都没有鸡腿吃……
楼下众人,目光惊愣而呆滞的看了一眼二楼悠然啃鸡腿的少年,将头扭向窗外,那两只……那一人一狐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这速度未免……一时间,众人又是一阵呆滞。
南宫璃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若有所思。
“这会儿,老爹估计也到了疏影别苑了吧?外公会不会不喜欢老爹?话说老爹也挺好的,为什么当初要反对呢?”
心中,正思考着,蓦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三声节拍,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倒是透着一种难言的优雅。
南宫璃皱了皱眉,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人。
“本公子今日不接客!”
懒洋洋的丢出一句话之后,再次拿起未啃完的鸡腿奋战。
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外蓦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房门发出一声闷响,一道身影脚步踉跄,正一头朝屋里扎去。
南宫璃想都没想,直接端起一杯酒就准备泼过去,却在抬头的瞬间瞥见那人身后的一道身影,伸到一半的手愣是转了个方向,将杯子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真是好酒!”
一声喟赞,南宫璃笑眯眯的抬起头,一脸友好的看着那刚刚稳住身形的人。
“哎呀!明月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快请坐!”
看着那一脸堪称‘亲切明媚’的笑容,明月公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嘴角一阵抽搐。
“花兄啊!一人独酌,真是好雅兴!”
唰的一下打开手中折扇,自命风流的摇了摇,一脸优雅浅笑的走过去,很不客气的为自己倒了杯酒,完全没有生为客人的觉悟!
南宫璃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若不是看在身后那人的份上,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将他飞出去了!
“咳咳!这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怎么称呼?”
轻咳一声,南宫璃的目光落在门口的青衣少年身上,笑盈盈的开口,礼貌,态度谦谦。
闻言,明月公子放下酒杯优雅一笑,看向南宫璃。
“她呀!本公子的跟班!”
南宫璃很想一巴掌扇过去!你丫的!跟班还有姑娘家么?骗白痴呢?心中正磨牙霍霍时,就听到那人优雅到让人想要一脚飞之的嗓音传来。
“来,跟班,你也过来坐吧!”
话音落,果然见门口的青衣少年微微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过来,对着南宫璃抱了抱拳,一身侠骨豪情。
南宫璃微微一笑,回了一礼,请她入座,随即,笑眯眯的开口。
“你真的是他的跟班?”
许是这话问的太直接,少年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明月公子,那人,瞬间对她眨了眨眼睛。
青衣少年微微蹙眉,别开眼,很是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
“咳咳——”可怜明月公子被酒水呛到,一阵咳嗽。
南宫璃转了转眼珠子,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荡,眼底,满满的都是探究。
这姑娘一不小心有可能就是她家未来嫂嫂!自然得看紧了!可不能被这个爱装的十三少给抢了!
“喂!我说月亮兄啊!难道,你不给介绍介绍?”
“什么时候变成了月亮兄……”明月公子嘴角微抽,对这个称呼很是不满意。
“那月饼兄,介绍下?”
“……”
“这位是家兄!”青衣少年看了明月公子一眼,目光转向南宫璃,微微一笑,坦然道。
闻言,南宫璃着实吃惊了一下,真没想到他们竟会是兄妹!果然,还是这姑娘最诚实!
心思转动之间,南宫璃已经满脸诧异的开口。
“居然是兄弟?真是天差地别啊!一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光明磊落美少年!一个,却是坑蒙拐骗,威逼利诱,江湖骗子十三岁!”
南宫璃一番‘肺腑之言’落地,两人同时愣了愣。
“这位公子谬赞了!”
“本公子真有你说的那么差么?”
南宫璃,直接无视掉那个俊脸僵硬,嘴角狂抽的人,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那青衣少年。
“不知道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云鸾。”少年一怔,如是说道。
“原来是云兄啊!”南宫璃看着她,目光亲切,态度友好,笑容更是灿烂。
“恩。”少年微微点头,低头饮茶,许是,被南宫璃如此炽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吧?
“不知道云兄可有意中人呢?”
“噗……咳咳……”
南宫璃一语落,那少年蓦然被茶水呛到,一阵咳嗽。
旁边,明月公子一脸狐疑的看着南宫璃,目光莫测高深。
“我说小花,你该不会是看上我这小弟了吧?”
“咳咳——”顿时,少年的咳声又大了几分。
南宫璃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哥不是断袖!”
“哦……没看出来……”对上她凶狠的小眼神,明月公子只手摇着折扇,笑得优雅欠扁。
本想扑过去将他揍成月饼,却怕吓坏了未来嫂嫂,遂,只得咬碎了一口白牙往肚里咽。
“本公子和你有仇么?”笑眯眯的看着他,阴阳怪气。
“没有。”瞥了一眼那皮笑肉不笑的某人,明月公子嘴角微抽,很诚实。
“本公子抢了你的心上人么?”
“……”明月公子摇着折扇的动作一顿,嘴角狂抽,默默地别开眼看向窗外的蓝天。
恩!白云悠悠,晴空似练,风景不错!
此刻,疏影别苑。
老人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专注的刻小人,云画在一旁伺候着,脸上挂着柔柔的笑。
“谷主,您手中这个是送给小姐的吗?”
“是啊!乖儿子有了,乖女儿没有,肯定要说我老头子偏心的!”
老人如是回道,却没有抬头,而是专注的看着手中渐渐成型的小木雕。
“谷主您真好!您刻的小人也好看!”云画倒了一杯水走到老人身边递给他,由衷笑道。
话音才落,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云画眸光轻转,眼中划过一抹笑,抬步朝院门走去。
“南宫元帅。”见到门外之人时,云画微微俯福了福身,恭敬道。
来人正是南宫浩天,一脸行色匆匆,见到云画微微一愣。
“姑娘认识我?”
“南宫元帅威名远播,云画仰慕已久!”
“画儿,是谁来了呀?”
老人的声音适时地传来,南宫浩天身躯一震,看向老人。
“南宫元帅里面请!”云画的视线在二人中转了一圈,微微让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人也在此时抬头看过来,看到南宫浩天时,微微愣了下。
“你是谁呀?来这里找谁?”
闻言,南宫浩天微微蹙眉,目光深邃,盯着老人看了一会,发现,他并不像是在刻意假装,眉间的褶皱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您……不记得了?”
“恩?我老头子应该认识你吗?”闻言,老人有些困惑的抓了抓头发,歪着脑袋,打量着南宫浩天,似乎,想要记起什么来,却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到。
“我不认识你!不过,你看着挺顺眼的!哈哈……”
说话间,老人已经走到南宫浩天的身边,把他拽到了椅子上坐下。
“你是来找乖女儿的吗?乖女儿不在,家里只有我老头子一个人……”
南宫浩天看着眼前恍若孩童般说说笑笑的老人,眼底的波光愈发深邃,目光闪动之间,似有万千种情绪划过,却终是湮灭在那一汪似海般的深邃中。
“您,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压下心底波澜起伏的情绪,南宫浩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微微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这里很大,装饰的也很别致,可是,若只有一个老人家住,未免太过凄清了些。
“是啊!乖女儿嫁人了……乖儿子有事要忙不能回来看我……只有我一个人住……”
老人,看着手里的小木雕,原本喜气洋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南宫浩天看着他,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老人却在此刻抬头看向他,目光亮晶晶的,满脸都是期待。
“你来找乖女儿,你是不是和乖女儿很熟?我很喜欢你!你能不能瓣过来和我一起住?”
老人一语落,南宫浩天和一旁的云画双双呆住。
云画眨了眨眼睛,眼底满是惊奇。
谷主他,人虽然疯疯癫癫的有时像个孩子,可是,谷主脾气古怪,喜欢独来独往,对于看不顺眼的人,稍稍靠近他一些都会倒霉,今日却……
一个时辰后,镇国公府。
大门外,南宫浩天与南宫焰正大步流星往里走,南宫焰表情很是怪异,时不时地拿眼睛瞄一眼自家老爹,一副看外星人的表情。
“老爹,你真的决定了么?你真的不用再想想么?”
专注的盯着自家老爹的后背,南宫焰第一百零一次开口。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南宫浩天对于那炽热的眼神以及锲而不舍的问题,全部直接忽视掉,眼皮都不动一下,直接朝前走,一路直奔染心阁,仿佛,有什么急事似的。
南宫焰黑着一张俊脸,跟在他的身后,继续追问着,尽管,回答他的还是一阵沉默。
此刻,锦园。
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吵闹声传来,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尖锐刺耳的瓷器碎裂之声,下人们一副战战兢兢地模样,只恨不得可以把自己变成隐形人。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本相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一声怒吼,紧接着,一个上好的花瓶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地面上,碎了一地的残片。
南宫靖宇面色铁青,怒视着毫无形象坐在地上撒泼哭喊的丞相夫人,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狠样。
“你还说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鸿儿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也没本事为他报仇!若不是你太没用,我会出此下策?会让雪儿去招惹云王?我当初怎么就会嫁给了你怎么个没用的废物!”丞相夫人一边哭喊着,一边把身边能扔的东西都给扔了。
听着丞相夫人那哭天喊地的大叫声,南宫靖宇的脸色一阵青红交加,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凸,手指颤抖的着丞相夫人的头顶,就是一通怒吼。
“你!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都到现在了你还在想着南宫浩天?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当初我是瞎了眼才娶了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许是第一次被南宫靖宇指着鼻子骂的如此难听,丞相夫人也仿佛失去了理智般,双眼怒视着他,歇斯底里的大吼。
“是!我就是在想着他!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什么都比不上他!以前比不上现在比不上永远……啊——”
怒吼声还未完,便化作一声尖锐的惨叫声,丞相夫人的身体朝一边倒去,却是怒极的南宫靖宇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恍若一只失去理智的母狗,丞相夫人一把抓过身边的一个花瓶对着南宫靖宇就砸了过去。
南宫靖宇一惊,猛地闪开了两步,险险的躲开了那花瓶,面上的怒气却更甚。
“你这个贱人还敢谋杀亲夫!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一声怒吼之后,南宫靖宇竟是扑了上去,一把拽住丞相夫人的头发,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生出的女儿也跟你一样没脑子!还想去勾引云王?就凭她那样的也敢肖想?结果呢?被人丢给一个七老八十的杀猪汉做小妾!把镇国公府的脸都给丢光了!这就是你生出的好女儿!你个贱人!我打死你!”
盛怒中的南宫靖宇,似乎早已失去理智,双眼赤红,一边怒吼着,一边对着丞相夫人劈头盖脸就是一番痛打,而丞相夫人,起初还能够反抗一些,到后来便只有挨打的份,一张脸已经红肿的像猪头,嘴角还挂着殷红的血迹,发丝早已凌乱,地上还飘落着几缕被拽下来的青丝,模样狼狈凄惨至极。
然,南宫靖宇却像是打上了瘾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贱人!你怎么不骂了?你再骂呀?我打死你再去打死那个不孝女!打死她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眼看着丞相夫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声怒吼,随即响起。
“你在做什么?还不给我住手!”
盛怒中的南宫靖宇,似乎没有听到那咆哮声一般,依然手起脚落狠狠的教训着丞相夫人。
镇国公夫人站在门口,脸色铁青,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见南宫靖宇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更是怒不可遏,直接对着身后的铁衣卫怒吼。
“还不把这个混账东西都给我拿下!”
两名铁衣卫迅速上前,费了不少力才将南宫靖宇控制住。
“你们这些狗奴才快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啪啪——”
南宫靖宇刚刚吼完,脸上就狠狠的挨了两巴掌,打得他有些愣,失去的理智也渐渐恢复了不少。
“你这个混账东西!长本事了是吧?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
镇国公夫人,怒不可遏,狠狠的瞪着南宫靖宇,胸口微微起伏。
“娘……怎么是你……”半晌后,南宫靖宇才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盛怒的老夫人,眼中划过一丝惧意。
“我再不来你就准备把她打死吗?”
到底是她的亲侄女,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即便这次是真的做错了,给镇国公府丢脸了,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活活打死!
“我……我……”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一时间,南宫靖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愣愣的看着镇国公夫人。
“南宫凌雪,有辱家门,将她逐出族谱便是!你这样打她,就能解决问题么?这一切,都是那个废物害的!你要打,应该去打她!”
“娘……”
恰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管家慌慌张张的跑来,脸色焦急,满头大汗。
“老夫人……不好了……”
镇国公夫人见状,眉头一蹙,脸色的表情愈发阴沉了几分。
“又发生了什么事?”一声怒吼,语气极差,管家蓦然抖了抖,却硬着头皮开口。
“回老夫人,元帅他搬出了镇国公府……”
“你说什么?”镇国公夫人闻言,却是猛然间脸色大变,双眼微微瞪圆,不可置信的看着管家。
“元帅他搬出了镇国公府……就在刚刚……”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再次重复了一遍。
“混账东西!这个不肖子!”一声怒吼,镇国公夫人猛然抬步就要朝门口走去,却被管家冒死拦住。
“老夫人,已经来不及了呀!元帅他都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已经走了!你个混账东西为什么不早点禀报!”闻言,镇国公夫人瞬间失控,一把揪住管家的衣襟,怒不可遏的咆哮。
管家被吓的不轻,双腿不可抑止的颤抖着,结结巴巴的说道。
“元、元帅带了五百精、精兵个、个个身手矫健,不、不、不一会功夫就将东西都、都整理好了,现、现、现在已经出了镇国公府、府了……”
一句话艰难异常的说完,管家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闻言,镇国公夫人颓然的松开他的衣襟,脚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幸好被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才没有摔倒。
“走了……真的走了……走了……”
她,双眼失神,面容呆滞,口中喃喃自语,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得身后一众丫鬟婆子满脸担忧。
“老夫人……你抱着身体啊……”
“元帅他可能是一时冲动才会……说不定过几天他就会搬回来的……”
“这个逆子!逆子!不肖子——”
被众人一说,镇国公夫人却像是瞬间失控似的,情绪激动的挣开她们的搀扶,脚步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看着头顶一片青天,失声大叫。
“这个不肖子……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冤孽啊——”
“娘……您别这样……走了也好,省得每次惹您生气……”
南宫靖宇,快步上前,走到镇国公夫人的身边,满脸担忧的看着她,劝慰。
“扫把星啊!都是这个扫把星!她要把全家都克死了才甘心么?当初怎么就留下了这么个祸患啊——”
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响彻长空,满满的都是怒气与怨气。
是夜,月朗星稀,沐浴在清凉月色之下的皇陵,恢宏,大气,弥漫着点点仙霖古刹的悠远气息。
一群黑影,借着暗夜的掩护,悄无声息的靠近皇陵,隐约可见,那黑暗中折射着点点森然寒光。
“待会都给我打足了精神,今夜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黑影的头目,压低了声音开口,阴狠的语气中满是坚决。
“老大放心!不成功即成仁!”
听到手下这般说,那头目双眼一眯,颇为满意。
眼看着皇陵入口越来越近,黑衣人们,也瞬间紧张起来,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暗夜中的墓门,等待着,一举杀入。
黑衣人头目,目光阴鸷的看了皇陵一会,蓦然低喝一声。
“冲!”
一语落,无数道黑影恍若暗夜中的蝙蝠一般,呼啸着朝紧闭的墓门冲去,打破沉睡者的宁静。
空气中,传来一阵诡异的声响,仿佛,细小的冰晶在空中幻化碎开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在暗夜诡寂的皇陵之中,别有一番惊心的感觉。
黑衣人蓦然警惕起来,双眼戒备的环视着周围,脚下,却仍在小心翼翼的朝皇陵逼近。
“哗——”
一阵寒风吹过,众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空气中,弥漫着漫天寒凉之气,随着那一道诡异风声,莹白月色之下竟然凭空飘落了无数雪花,纷纷扬扬,自九天而下,月色中,晃出一道黑色的光芒!
“黑色的雪花!”
有人惊呼,满眼震惊。
那一道惊呼落下,原本轻舞飞扬的雪花,竟在一瞬间掀起狂澜风暴,呼啸着,以雷霆之势,闪电之速朝着地面的黑衣人漫天罩下!
杀气荡风,寒意惊心!
那一片片黑色的雪花,恍若世间夺命惊魂的利器般,带着杀气狂澜,呼啸而至,甚至,有的人还未及举起手中的长剑,便已被小小的雪花穿透眉心,大睁着双眼直挺挺的倒下,骤然紧缩的瞳孔中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便有无数黑衣人丧生在这小小雪花之中!
皇陵外,月色如水,繁星灿若艳华,那空气中呼啸狂舞的雪花,带着嗜杀一切的黑色幽光,碾碎生命,诡异惊心。
“七夜雪!她是七夜雪!”
惨叫声中,有人惊恐大喊。
众人惊惧的目光中,蓦然出现一名女子,她,踏着万丈雪花从天而降,一身黑衣,无风自敛,黑色的雪花流连在她的周身,更添诡秘之姿!
她,生的极美,面色却冷若寒雪,恍若间,就像那黑色的雪花一样,冰冷而充满了死亡的杀气!
“七夜雪!巫毒教与你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最好不要插手此事!”
黑衣人头目,手拿弯刀,直视着半空中降落的黑衣女子,大喝。
回应他的,是女子冰冷如同看死物的眼神,以及,一道清凉入骨的掌风。
风声呼啸而过,漫天雪花飘落,那人,满脸惊恐,动作带着一丝慌乱的举起手中弯刀,挥向那漫天落下的雪花,空气中,顿时响起一阵金戈喑哑之声,弯刀与雪花碰撞,却如冰晶撞上玉石,惊起阵阵杀伐之声!
无数道黑衣人倒下,又有无数的黑衣人自暗夜中杀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刺鼻,令人作呕。
当场中又一拨黑衣人毙命,四周,却又冲出了三百多手拿血红色恶鬼叉的鬼面人!
青色的恶鬼面具在暗夜中散发着碧绿幽冷的光芒,惊恐骇人,而,面具下的一双双眼睛,恍若恶鬼之眸般,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凶残,杀戮,嗜血,仅是看上一眼,便会让人蓦然心惊,他们手中拿着的血红色鬼叉更是布满了尖锐森然的倒钩刺,惨白月色下,诡异惊心!
“七夜雪!竟敢插手巫毒教办事,便只有地狱一条路可走!”
为首的鬼面人,目光凶虐的看着黑衣女子,尖锐刺耳的嗓音像是脚步踩在枯枝落叶上是发出的声音,难听至极。
一语落,他瞬间打了个手势,身后三百鬼面人像是一阵幽绿色的阴风,对着黑衣女子呼啸而去,瞬息之间变将女子的身影湮没其中!
与此同时,另一批仅剩的黑衣人,却是抓住时机朝皇陵跑去,意图,再明显不过。
战阵中的黑衣女子见状,本就冰冷的目光再次冷了几分,没有丝毫犹豫,双掌骤然齐发,顿时,一股暴风雪在空中凝聚,带着毁天灭地的狂啸之力席卷而去,瞬间惊起一片惨叫惊呼声。
黑衣人们下意识的抬起手中长剑无挡,而,与此同时那些鬼面人也举起了手中鲜红骇人的恶鬼叉,对着黑衣女子漫天罩下!
女子,目光凛冽,手中招式如风,以一人之力对三百鬼面人,并未显出丝毫败迹。
皇陵之外,风声呼啸,杀气惊魂,电光火石之间,已是数十招过去,不少的鬼面人倒下,而女子出手的速度,也似乎缓慢了不少。
饶是如此,她还需分神兼顾两处,既要对抗鬼面人,又要防止有人靠近皇陵,无数的黑衣人倒在了墓室门外,无数的鬼面人倒在了血珀之中,女子一袭黑衣,看不出受伤于否,只是,她的脸色却似乎比之前苍白了许多,紧抿的红唇,似在隐忍着什么。
“快!抓紧时机冲进皇陵!”
蓦然,一道呼喝声自暗夜中传来,女子抬头看去,却见密密麻麻的一群黑衣人正火速逼近皇陵,而,为首之人,她认得,那是音夙玉身边的贴身女官!
“这个七夜雪屡次破坏娘娘大事,今夜,诸位使者定要将她诛杀!”
红月看了一眼正与鬼面人激战的女子,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惊讶,而后,阴沉着脸色大喝,目光阴狠。
“胆敢与巫毒教为敌,自然没有活路!”
为首的鬼面人看了红月一眼,阴冷开口,手中的恶鬼叉却没有丝毫停顿。
红月闻言,满意一笑,手一挥,领着身后数百黑衣人朝墓室冲去,七夜雪见状,目光顿时一紧,身形一动,就欲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阻拦,却是,完全不顾及那些朝着她刺过去的恶鬼叉!
为首的鬼面人微微一愣,随即,狞笑一声。
“既然你这么急着去投胎,那就成全你!”
一语落地,他手中的恶鬼叉瞬间脱手而出,对着七夜雪的后心极速飞去,风声呼啸,鬼气阴森!
与此同时,那些鬼面人纷纷效仿,齐齐的将手中的恶鬼叉抛了出去,一时间,从地面看去,竟像是一阵暗红色的血雨呼啸着将七夜雪整个人卷入其中,只让人触目惊心!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么?”
蓦然,一道妖娆魅惑似幽灵花开的嗓音自夜空中传来,依稀间,带着一丝嘲讽轻蔑,隐着无尽危险杀气,让人蓦然心惊。
妖音传来的同时,一股妖风飘至,那些朝七夜雪呼啸而去的恶鬼叉纷纷被震飞了出去。
鬼面人与黑衣人同时一怔,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入目,却是漫天红莲翩飞,月光下,妖娆美艳,如梦似幻。
而万千红莲之中,有一红衣似火的男子,脚踏妖莲,悠然降落,手中拿着一把满是羽毛的扇子,半眯着勾魂魅惑的桃花眼,俯视着地上众人,那妖孽倾城的脸上,笑容如淬了毒的胭脂般,让人迷醉之间心神俱颤,无端漫过一丝寒意。
黑衣人中,有人看得呆了,一时竟忘记反应,为首的鬼面人,双眼半眯,眼底的寒光忽闪明灭。
“重莲!居然是你!”
红月最先回过神来,看着半空中妖孽无双的男子,蓦然惊呼。
半空中的红衣男子没有说话,唇边的笑意愈发魅惑,而桃花眼中,却是寒光凛冽,他,骤然抬手,那把孔雀翎的羽扇仿佛拥有着呼风唤雨之力般,骤然掀起一阵狂风,而,狂风中那些悠然降落的红莲犹如万丈风浪中的轻舟般,剧烈的波荡起来,呼啸着,盘旋着朝着地面的众人飞去!
红莲呼啸而至中,在半空中碎成片片残花,细小的花瓣,暗夜中,几乎看不真切,可是,却带着夺命惊魂的杀气于瞬息之间穿透血肉之躯!
一阵诡异的声响自暗夜中响起,无数的黑衣人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大睁着一双布满惊恐的眼,死不瞑目!
“喂!小雪儿,爷特意来救你,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漫天红莲纷飞杀伐之间,那红衣妖魅的男子一个旋身,身影如鬼魅般飘到了女子的面前,对着她眨了眨桃花眼,一脸自恋的表情开口。
回应他的,是女子一记清冷的眼神,外加一个冷凝的背影。
见状,重莲脸上的笑容愈发妖孽魅惑了几许,身影一晃,幽灵般再次飘到了女子的身前,抬起那满是羽毛的扇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小雪儿,你看这漫天的小雪花和小莲花多好看啊!你我双剑合璧那就是天下无双的天山雪莲花啊!多有成就感吶!”
闻言,女子微抿的嘴角几不可察的抽搐了下,毫不客气的抬手,一巴掌拍开他趁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转过身,一刀劈向眼前的鬼面人,狠辣,快速。
看着那血溅当场的鬼面人,重莲伸手拍了拍胸口,一副夸张的表情惊叫。
“怎可如此血腥暴力!你可是小雪花,那么的纯洁无……”
一道妖音还未落下,便有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朝着他飞了过来,那圆瞪的双眼正直直的看着他,瞳孔紧缩,面色狰狞。
重莲,下意识的抖了抖,嘴角有些抽搐。
“小雪花,你太暴力了!还是爷最温柔!”
一语落,飞起一脚将那血淋淋的人头踹飞了出去,也不知是他的意思?还是那人头怨气未消,那颗头颅不偏不倚刚好朝着地上的红月砸了过去,血色弥漫,阴风阵阵!
红月一惊,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却在回头的瞬间,那颗人头也到了她眼前,还未等她震惊,那人头已经狠狠的撞上了她的脸!
与此同时,一股妖风从半空中飞来,化作一道火红色的流光直直的没入那人头之中。
“嘭——”一声闷响,那人头竟在一瞬间爆炸开来,四溅飞洒的血液和脑浆,恍若夺命惊魂的暗器般,带着凛冽风声对着红月劈头盖脸的落下去!
“啊啊啊啊——”
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传来,暗夜中惊魂摄魄。
鬼面人与黑衣人惊恐的回头看去,却在一瞬间瞪圆了双眼,眼底的骇然与惊悚,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红月,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张脸,已经千疮百孔,竟恍若蜂窝一般,正有殷红的心血从那些小孔中汨汨流出,一路滑过她的脖子,流进衣襟里,而那一身华衣已被鲜血染透,身上,远远看去,一个接着一个的细小血窟窿,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这简直比万箭穿身还要惊悚恐怖!
四周,传来一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呕吐声。
重莲,看了看那已经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红月,懒懒的抬起一根手指,轻轻一弹,顿时,一记妖风飘过。
“咚——”
一声闷响,红月的尸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渐起一地尘烟。
那些黑衣人与鬼面人仿佛还未回神,呕吐的呕吐,呆愣的呆愣,就连那夺命惊魂的雪花已至眼前时还没有回魂,便就这么在发呆中去了地府报道。
“小雪花,怎么办?看来爷和你一样血腥呢!肯定没有姑娘敢嫁给爷了!哎……难道,真的讨不着媳妇儿了么……”
半空中,重莲看着那嘴角微微抽搐的女子,叹息了一声,满脸哀伤的开口。
对上那哀怨的眼神,女子的眉心跳了跳,冷冷的别开眼。
“如此甚好!”
闻言,重莲眼角轻挑,斜着桃花眼看着女子清冷的侧脸,一脸的若有所思。
“为何爷嫁不出去你如此开心?难道,你对爷有非分之想?”
“……”女子,嘴角一抽,再次转了转身,连侧影都不想给他,直接留了个冷冷的背影给他!
“不说话?这就是默认了?你对爷真的有非分之想!快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恋爷的?”
“嗖——”
重莲的鬼叫声还没落地,空气中便划过一道凛冽风声,一只血淋淋的胳膊对着他直直的飞了过去,那张开的手,像一只爪子,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看着那只朝着他俊脸抓来的断手,重莲,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妖孽脸上,笑意却更加魅惑。
“果然够暴力!和爷太绝配了!”
“……”
今夜,月黑风高,尤其适合登堂入室。
军营。
一抹黑影犹如暗夜中的鬼魅般,一路轻巧避开巡逻的士兵,朝着大营最中央的中军帐直奔而去,目标分外明确。
中军帐前,守在账外的士兵,双目炯炯,站的笔直,双眼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而周围,不时地有巡逻卫队经过,饶是一只苍蝇也很难飞得进来吧?
蓦然,一声鸟叫,门口的士兵顿时警觉抬头,看向四周,也就是在他们抬头的瞬间,一阵清风刮过,门口垂着的帘幕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又恢复如常,周围一切万籁俱寂,没有丝毫异常。
门外,士兵们继续目不斜视的守着,营帐内,却有一抹黑线朝着最里面的书架急掠而去。
那身影很是娇小,飘移之间犹如鬼魅般轻灵敏捷,对着书架就是一番查找,模样很是认真。
柔柔的月光洒在营帐中,光线清幽浅淡,那黑影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颗小巧的夜明珠,用一块黑布蒙着,只露出了一束光亮,帮助她寻找着要找的东西。
“也不知道那密函长的什么样子……”某黑影一边翻找着,一边自言自语着。
“老爹会将它藏在哪里呢?”
“老爹哦!不是我要做贼,而是人家真的很关心你嘛!你什么都不告诉人家,那人家只好自己来悄悄地窥一窥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某黑影蓦然抓住了一个东西,满眼放光。
“嘿嘿!找到了!”
一声奸笑,那双琉璃般晶亮的眸子里星光潋滟,璀璨炫目,当即,毫不犹豫的打开密函,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芒细细的看了起来。
“卧槽!这个死不要脸的老妖婆!”
片刻后,一声低叫,满满的都是愤怒和杀气。
某人,死死的瞪着手中的密函,双眼中燃烧的小火苗几乎可以瞬间烤熟一头牛!
“太可恶了!风君翔这个狗东西居然不是皇伯伯生的!”
“呃……不是皇伯伯亲生的!丫的!老妖婆,慕容老贼!你们这两只龌蹉无耻的癞蛤蟆!”
狠狠的捏着小爪子,想象着音夙玉和慕容正德被她捏在手心里苦苦哀嚎的画面,某黑影眼中的凶光更甚。
“原来慕容婷和风君翔还是亲兄妹!卧槽!那风雅不会也是慕容老贼偷生的吧?”
这样一想,某黑影瞬间扭曲了一张小脸,原以为,那老妖婆只是红杏出墙,和慕容老贼偷生了慕容婷,却没有想到,这根本就是暗度陈仓!把皇伯伯耍得团团转嘛!
“皇伯伯不是很聪明么?难道就没发现?还是说,被老妖婆的美色所迷?呸呸呸!她哪里有什么美色了?漂亮娘亲可比她美多了!那皇伯伯怎么会……”
一番自言自语,某人心中疑惑更甚,正苦思冥想着,忽而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将军,这么晚了您还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