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幽暗的地下密室中,音夙玉盘膝坐在一方诡异的玄阵之中,正对面的祭台上竖着一支金蛇权杖,碧绿的蛇眼睛在暗夜中散发着诡异幽冷的光。
红、黑、白、篮,灰五道流火自玄阵中发出,分别指向金蛇权杖,于它周围形成了一道诡异的屏障,光彩炫目,让人眼花缭乱。
五色流火包裹下,不断有黑色的雾气从金蛇的口中吐出,缓缓弥漫在整个暗室之中。
音夙玉,双眼紧闭,双手交叠于眉心处,十指间不停的变幻着繁琐的手势,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她的头顶散出,映着那张苍白的脸,幽暗的地下室中,分外诡异。
慕容正德守在一旁,满脸紧张的与担忧的看着她,时刻警惕着。
一窜窜听不懂的咒语从音夙玉的口中发出,阴冷,怨毒。
云王府,书房。
房中没有掌灯,清凉月色透窗而入,落下一地微凉霜华。
房门紧闭,少年背靠着殿门,颓然跌坐在地。
白衣墨发,风华绝代。而此刻,那如墨的发早已被冷汗打湿,紧紧地黏在额头上,几分凌乱。
少年眉目如画的容颜,此刻苍白的近乎透明,微白月光下,甚至可以看清皮肤下流动的血脉,几分触目惊心
少年的神情,依旧淡淡,看不出多少痛楚,可,那微抿的唇,早已灰白没有一丝血色,愈发显得他嘴角那抹未干的血迹殷红刺目。
他,一手撑在地面,一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襟,手指那样用力,指节已泛白,却依然压抑不住那种毁天灭地而来的痛楚。
清滟如玉的眼眸中,在暗夜中闪烁着点点诡异的幽兰之光,时而幽兰乍盛,湮没少年眼底的黑色,时而,墨色流转,将那一抹妖异的幽兰之光湮灭。
幽兰与玄墨此消彼长,每重复一次,少年的脸色便会苍白几分,那只撑在地面的手,几乎已经嵌入了地板中。
蓦然,窗外月色乍盛,炫目的白光穿透黑色的云层,肆意洒落人间大地。
少年眼中的幽兰之光陡然乍盛,瞬息间湮没那一汪墨色,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掌挥出,劲风凛冽,掀翻了房中的书桌,散落了一地的笔墨纸砚。
而少年,也因为体内紊乱流窜的真气相撞,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阵摇晃。
黑色的云层再次翻涌出诡异的图案,漫天月色在黑与白之间诡异变幻,每一次,当少年眼中的幽兰之光被墨色湮灭时,他都会因身形不稳而摔倒在地。
尽管,他此刻白衣微乱,墨发倾洒,可,那周身淡然初尘的风华,依然贵不可侵。
少年,一手捂着胸口,微微闭着双眼,倾世无双的容颜上,落了一抹淡淡的黯然。
苍白的唇轻扯了下,无声的吐出两个字。
阿璃……
他想见她……很想……
他怕今夜之后,再也见不到她……
可是,不能……
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若是伤了她……那……宁可不见……
阁楼中,南宫璃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绪不宁。
“到底怎么回事?”
抱着枕头,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习惯性的抬眼朝窗外看去,才想起来,书房不在这个方向,根本看不到。
“可恶的夜小人!是中邪了么?什么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哼!一点都被让人省心!”
纠结着。一张小脸碎碎念了一会,又忍不住凝眉苦想,貌似,她今天好像也没有惹他不高兴啊?怎么会说变脸就变脸?
一抹黑色的浮云划过,刚好闯入她的视线,南宫璃怔了下,神色蓦然一变。
“夜小人!”
一声低呼,带着几分不可抑止的慌乱,下一瞬,南宫璃一手抓过搭在屏风上的外衫,身形化作一股狂风飘出了阁楼。
“该死!”
为什么她没有想到今夜是月圆之夜?难道,是因为这几个月来他的蛊毒已经没有再发作,所以,她便忽略了吗?
一念及此,心底的自责与担忧几乎将她湮没,只得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以最快的速度朝书房赶去。
“夜小人,你一定不能有事!”
夜,深邃而暗沉,黑色的云层翻涌在如墨的苍穹上,仿佛,连这漫天清凉月色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黑,几分阴暗,几分诡异。
大地苍茫,万物生灵已沉睡,然,暗夜中,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带着几分鬼魅幽冷,黯然心惊。
草地上,丛林中,溪水之湄,人间大地处处可见三五成群的毒蛇缓缓爬出巢穴,吐着鲜红的蛇信子,朝着某个地方缓慢爬行,一路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嗤嗤’声。
从高处俯身下望,满目皆是蠕动爬行的毒蛇,森冷苍白的月光下,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山崖上,月色清寂,幽幽的风自崖底盘旋而上,吹起那一袭妖异魔魅的幽兰色衣袂,暗夜中,舞出危险的弧影。
男子,静立风中,俯视着远处诡异惊心的‘万蛇出动’,那妖异的幽兰色瞳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凉薄的唇角轻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魅灵族的巫术?呵呵……不知道这次倒霉的又是谁?”
“主人,巫毒教一直觑视着曼夭圣花,多次派人明抢暗夺,实在嚣张!”
一道黑影,立于男子身后,若他不出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呵……抢?那也得抢得去才行!”
低沉魔魅的嗓音,飘散在风中,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说不出的邪佞与危险。
话音落地的瞬间,男子骤然抬手,幽兰色的衣袖在暗夜中划过一道妖魅的影,一记鬼魅的幽兰之光自他的指间弹出,流星般划破长空,直指九天之上那一轮玄月。
“嘶——”一阵诡异的声响传来,那一记鬼魅流光恍若一滴幽兰的墨,滴落在月光里,晕开漫天幽兰剪影。
一瞬间,苍白的月色变成了幽兰色,天边浮动的黑云被幽兰之光穿透,瞬息间散作尘烟。
地面上,蠕动爬行的毒蛇们蓦然间躁动起来,原本井然有序的前行队伍在一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毒蛇们不安的窜动着,吐着血红的蛇信子,不停的攻击着身边的蛇群,发出一阵阵诡异惊心的声响。
地下暗室中,那悬在中央祭台上空的金蛇权杖,毫无预兆的剧烈晃动起来,一股若有似无的幽兰色光晕弥漫着暗室中,萦绕在金蛇周围。
“噗——”
正屏息施法的音夙玉,身体猛地一震,狠狠的吐出一口鲜血来,身形一软,倒在了地毯上,一边喘气一边咳嗽着,面色早已惨白如纸。
慕容正德惊呼一声,迅速的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满脸焦急。
“夙玉,你没事吧?你怎么样?”
一边心急如焚的询问着,慕容正德单手覆上她的后心,气息一沉,将一股真气输送自她的体内。
半晌后,音夙玉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却依然虚弱不堪。
“怎么会这样……咳咳……是谁……咳咳……”她的声音虽然很虚弱无力,可是,那幽暗双眼中燃起的愤怒与恨意却让人蓦然心惊。
“你先别激动!冷静点!”
看到她因为情绪激动,又吐出了几口鲜血,慕容正德顿时满脸紧张,急声劝道。
“你的身体最重要!风凌夜早死或晚死没什么分别的!”
“你知道什么?”闻言,音夙玉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几分,怒视着慕容正德低吼,却再次吐出了几口鲜血来,直看的慕容正德心惊胆战。
按照她这样吐血的频率,难保不会在几天之内呕血而亡!
虽然,他知道她每次催动灵力布施蛊术都会耗损真元,可是,最多休养个一年半载也便无大碍了,可是,如今次这般呕血不止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慕容正德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几变,低头看着音夙玉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显的轻颤。
“这次你布施蛊术的代价是什么?”
闻言,音夙玉的身体不可抑止的轻颤了下,今夜,她是下了决心,拼上血本孤注一掷,誓要让风凌夜命丧黄泉!若是成功的话,她便会自此失去巫族灵力,沦为普通人!甚至,还不如普通人!
可是,若失败的话,便会在半月之内呕血而亡!
如此说来,她便只剩下半月的时间了么?
思及此,音夙玉心中蓦然一顿,双眼中漫过滔天的恨意与不甘。
不!即便是死,她也要拉上风凌夜做垫背的!
一念及此,音夙玉猛地推开慕容正德,身形摇晃着再次朝祭台走去,脚步虽然不稳,可,眼底却是骇人的坚决。
这突来的一幕让慕容正德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都已经那样虚弱了,哪来的力气推开他?
直到,金蛇吐信的声响再次传来,慕容正德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脸色骤变,猛地冲上前去。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命了!你现在的身体哪里还能经得起……”
可惜,他的惊呼声还未完,便戛然而止,人,也被瞬间定在了那里,还保持着向前冲动姿势。
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想要上前阻止,却迈不动脚步,看着音夙玉一步步走向玄阵的中央,慕容正德的眼中漫过无边的恐惧。
音夙玉,缓缓在祭台前站定,转头看着他,表情很平静,也很坚决。
“我意已决!今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风凌夜那个祸患!”
“呜……恩……呃……”
慕容正德拼命的摇头,嘴巴一张一合,却只发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来。
“从前我便想着杀了他,可是,二十年过去了,他却还活着!”
“呜……呜……”
“如今,不仅他活着,就连风祁睿和陌兰心全都还活着!可是雅儿却不在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我的雅儿却不在了!”
说到此处,音夙玉的情绪蓦然激动起来,双眼中燃起的恨意如同地狱烈火般骇人。
“今夜,已经是如此了!反正,也不过是半个月的性命罢了!拼上这条命,我也要让风凌夜死!让风祁睿和陌兰心也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切肤之痛!”
近乎与歇斯底里的嘶吼,怨气深深,恨意难消,那凄厉怨毒的嗓音久久回荡在暗室中,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话落,音夙玉不再看慕容正德,伸手一抓,拿起祭台上的黑色匕首,没有一丝犹豫,划破自己的十跟手指。
殷红的血,缓缓滴落在金盘里,融入那不知名的黑色液体中,化开一缕缕诡异的波澜。
云王府,书房。
殿门被反锁着,殿中一片狼藉,少年半躺在地上,额上冷汗沁沁,面容惨白的吓人,那紧抿的唇,已经被他咬破,却阻止不了身体里涌出的无边痛楚。
纵然此刻,全身像是被千斤重石碾压过一般,可,尚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固执的望着殿门,不肯别开眼。
阿璃……不要来……
“嘭——”
蓦然,一声闷响传来,紧闭的房门瞬间被人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