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江阳殿,龙椅之上。
龙须行右手抚首,他眉头紧皱,表情里似有说不尽的苦楚。
“陛下,您还是早些歇息吧,龙体要紧啊。”身旁的太监总管轻声道。
太监总管看着眼前这位不到四十岁便有小把白发的江楚皇帝,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不成想这一口气的声响,竟被龙须行听到了。
“江德仁,朕都没叹气,你叹什么气?”龙须行偏头看着江德仁问道。
“回陛下,老奴见陛下整日忧心忡忡,您这几撮白发比我这快六十的人还要多。实在是想为陛下分忧。可是......”江德仁语重心长的说道。
“可是你也没有什么能为朕解忧的法子。”龙须行深深的叹了口气。
江德仁见龙须行不在思索,他当即跪在地上。
“陛下,按常理说老奴不该过问朝中之事,但是老奴心中尚且还有一个法子,想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恕老奴胡言乱语无罪。”
“哈哈哈,唉——朝中文武百官为江楚跟云梁的僵局是想尽了办法,可是没一人的方法深得我心。你就随便说说吧,朕不会降罪于你。”龙须行苦笑道。
“陛下,那老奴可就说了。”江德仁稍微抬头看了眼龙须行,见他脸上并无怒色,便放心说了下去。
“江楚跟云梁必有一战,正是此时此刻。”江德仁似乎有些颤声。
龙须行听后眼前一亮,他舒展开眉毛。
“继续说下去。”
“陛下,其实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云梁派人毒害翁都元家一事是元盛鑫一手安排的。可是无论怎么样,云梁的人,带着毒药,走进了,翁都粮仓。”江德仁有些激动的着重强调着最后的几组词。
“你的意思是,这场战争我们占理。继续说下去。”龙须行饶有兴趣的看着江德仁说道。
“陛下英明,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已占天时。”
“那地利就是元家与云梁挨近,而云梁陈家的根据地却与之相聚甚远,一旦开战以元家的实力便可轻松拿下云梁边城。”
“人和,便是我江楚国力强盛。陛下所创盛世,甚至说为“开国之最”都不为过。”江德仁激动的大声道,颇有自豪之意。
“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人和......”龙须行喃喃道。
“老奴知道陛下在担心什么......”
“先帝驾崩之前你我均在身侧,你应该知道先帝生前嘱托朕不可攻打云梁。”龙须行又皱起眉头。
“陛下,老奴说的这些,其实陛下心里都清楚的很。而且老奴斗胆揣测,陛下也是同老奴的想法一致......”江德仁苦口婆心的说道。
龙须行突然瞪了一眼江德仁,江德仁吓了一跳,他赶紧低下头连忙谢罪。
“哼,你还会看朕的心思了。”
“陛下......”
“罢了。继续说,你若说错了,朕绝不轻饶你。”
“老奴知道陛下不敢违背先皇遗嘱,所以面对这样一个时机,却迟迟不肯发兵南下。”
“唉,那元盛鑫不知此中往事。送我这份消息真是让我进退两难啊。”
龙须行从龙椅一角,拿出来几封信。正是马枪跟巴天走当日在刘云雷家中搜出的通敌云梁的信件,这其中还有元盛鑫建议龙须行开战的信件。
“陛下。五州大陆共存的前提是相互制衡。可如今只有江楚跟云梁尚无战事,其他三国已经是打的不可开交更无心思再想制衡之事。若江楚吞并云梁,其国力将超越整个大陆,又岂是那深陷战场泥团的三国能抗衡的。”江德仁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
“那先帝遗嘱我就弃之不顾?你让朕背上不孝的骂名?先帝九泉之下......”龙须行怒道。
“陛下!”
江德仁突然抬起头,他泪流满面的看着龙须行。
龙须行突然被江德仁的反应给震住了。
“老奴从少时便于先帝结缘,承蒙先帝厚爱坐到太监总管的职务。我实是为报先帝恩情,为陛下解忧,更是为了江楚的风吹至五州啊。”江德仁痛哭流涕道。
“够了,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推出去斩了。”龙须行怒骂道。
江德仁听后,他收起所有的情绪慢慢站了起来。
龙须行见江德仁的神情突然大变,又见他眼底似有一份绝决。龙须行紧张的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朕让你起来了吗!来人!快来人!”龙须行喊道。
“陛下,老奴一条贱命死不足惜......”
江德仁话说一半,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一把金灿灿的匕首,他轻轻摸着这个匕首,一脸的惆怅。
这可把龙须行吓坏了,他瘫坐在龙椅上,大声叫喊着御林军。
“陛下,这匕首乃先皇所赐,先皇寓意象征着老奴与先皇的情谊。如今到了还给先皇的时候了。”江德仁一脸微笑的说道。
“江德仁!朕命你放下手中的东西!”
此时殿外的御林军带着兵刃纷纷涌进江阳殿。
“陛下,不尊先皇遗嘱的过失便由老奴亲自去道歉。这个世上只有陛下您一个人还记得此事,这个结儿老奴替陛下解了。”
“江德仁!”
江德仁突然背过身,将匕首狠狠地插进自己的心房。他全身一震,顿时气绝,连人带帽一齐滚下阶梯。
“陛下,臣来迟了。快来人,把大殿清理干净!”御林军总管匆匆跑进大殿,他跪在地上紧张的说道。
“慢着!”
龙须行缓缓站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到江德仁的尸体身边。
龙须行看着江德仁的尸体,他咬着牙眉间一阵抽搐。
一众御林军大气也不敢喘。
“传令下去,寅时之前,若有百官不待江阳殿者,一律拉去给江德仁陪葬。退下!”
“臣领命!”
御林军火速离开江阳殿。
龙须行蹲在地上,他看着江德仁的尸体,感受他身上最后一点余热。
龙须行突然流下一行眼泪,他伸手抹掉眼泪,然后用另一只手将江德仁的双眼合上。
“你这是何苦?”
龙须行仰天长叹一声,紧接着,他重新坐回到龙椅之上凝视着远方的天色。
丑时。
天是黑的,夜是深的,不见繁星点缀,唯有空洞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