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不需要你护周全,对了,那斥责也先的书信,可拟好?”
闻言,于谦叹然道:“殿下,那汉王可不是因为臣的言语而抬不起头。”
“孤知道,终究还是败军之将,口舌之快伤不了人。”
朱祁钰双手撑在墙垛上,看着外面光秃秃的平地,京城四周的树木已经被砍伐殆尽。
就算是赢了瓦剌,光凭这四周的生态,没有个几十年,很难恢复过来。
“殿下看得通透。”
于谦微微弯腰说道。
“罢了,你就随便写写,骂狠一点,什么狼子野心、淫乱塞北什么的,到时候让虏使送回去。”
朱祁钰拍了拍手上沾到的城墙灰尘,继续道:“时间也不早了,孤先回去了。”
“臣,恭送殿下。”
于谦转向朱祁钰,躬身再拜。
而朱祁钰只是抬手挥了挥,头也不回的离开。
当于谦再将目光看向城外,那西边通红的落日,看上去却如朝阳一般。
次日,兴安一大早就来到了郕王府,这朝,还是得上的。
“兴安啊,你有没有觉得睡眠不足,犯困,然后腰酸背痛的?”
看着郕王殿下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兴安已经习惯了朱祁钰的起床气了。
“回殿下,百官正等您商讨要事呢。”
兴安低着头回道。
“什么要事,一定要入宫,那文华殿有什么好的,啧。”
朱祁钰走上马车,打着哈欠问道。
“回殿下,不是文华殿,是奉天殿。”
永乐有三大殿,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
其中,奉天殿是皇帝朝会面见群臣之所,华盖殿而是皇帝读书学习,和大学士探讨的地方,所以华盖大学士,一般也是内阁大学士,最后,谨身殿则是更换朝服以及册立皇后、皇太子之处。
三大殿中,奉天殿规模最为宏伟。
朱祁钰没多理会,降下车帘后说道:“走。”
马车里,有些摇晃,但是朱祁钰已经没有多少睡意了。
午门上有5个门洞,等级最高的自然就是中门,此时中门打开。
宫城正在迎接她的新主人。
马车在午门前放慢了脚步,随后内官宫女拿着华盖、罗伞和香炉从侧门走出。
兴安站在马车侧方,躬身道:“恭请殿下。”
这时,宫女上前掀开车帘,朱祁钰从内走出,左右两侧便是京中文武百官,五颜六色的。
虽然身着亲王红色朝服,但和皇帝的衮服也就差了下摆前后四个龙团。
当然,还有帝冠。
朱祁钰踏在汉白玉石砖上,头顶飘来了阴影,是华盖为其遮阳。
几个提着香炉的宫女在前方引路。
由中门而入,入眼便是弓型人工河道,金水河。
金水河上五座桥,中间的金水桥笔直通向奉天门。
说是门,其实更像是一座大殿。
此时,奉天门那朱红色的大门也敞开着,门前粗壮的赤红圆柱顶着飞翘的屋顶。
朱祁钰的路线非常的笔直,从中间的石阶走上去,穿过奉天门,就看到不远处三层台上的奉天殿了。
到了这里,朱祁钰还看到跪伏在地上的宫女,她们的身前是一台轿子,叫銮驾。
因为奉天殿的正中间石阶上是一整块雕刻着龙形的石板,叫螭陛、丹陛,并不能走人。
所谓的陛下,便是大臣不能直呼皇帝,只能由陛下之人传达,才口称陛下。
直接坐上銮驾,由宫女分列在两旁石阶上,将皇帝给抬上去。
熟称:走御路。
这也不是皇帝一人可以走,在此之外,还有几种人在一生中能走一次,那就是皇后大婚和科举状元、榜眼还有探花。
坐着轿子上三台,最后登上那一小段台阶,才会稳稳放下。
到了这里,便是奉天殿了。
皇帝朝会之所在,赤红的圆柱粗壮而整洁,踏入大门内,内柱上,皆盘着金龙,垂首面对着最上方那金色的案榻。
高高的案榻就是所谓的龙椅,它被堆叠起来的台阶举的老高。
朱祁钰拾阶而上,而兴安,则会留在第二层,抬头面向大门。
兴安是臣,他有这个资格。
“宣,百官觐见~”
等朱祁钰坐稳之后,兴安便扯着嗓子喊道。
以兴安为开始,一个个内侍在相等的距离传声,声音在宫城之中环绕。
不得不说,朱祁钰摸着龙头把手,感觉还有点意思。
这时,午门外的百官才从小门开始徒步入内。
中间那条路,把守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你敢走,他们就敢砍。
不止如此,如果你走路不端正,还有御史虎视眈眈。
百官在沉默中进入奉天殿,而上面,却坐着一个身着亲王服的人。
“禀殿下,今日应到…”
都御史在点齐人数后,出列陈述,随后兴安再高声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和午门大朝会相比,今天到的人数多了,毕竟空缺被填补了。
“臣请殿下,早登极位,告太庙宗室。”
于谦立刻出班道。
即位是一回事,登基,是另一回事,不过,正确来说,应该是登极,毕竟皇位乃登峰造极,天下至尊。
朱祁钰已经拖了一天了。
“大兄任奸臣紊政,辱国丧师,祸及生灵,孤深可痛恨,即日,孤奉天承运,为天下人所重任,即皇帝之位,罢黜大兄为夷王,册立孤侄朱见深,为德王,视其引以为戒。”
朱祁钰说完之后,目光冷冽看向满朝文武。
犹如一发深水炸弹,轰然在朝臣之间炸开。
朱祁钰无所谓,朱祁镇做得了十五,他便做得了初一。
很明显,朝臣隐隐之间分成了三派,以于谦陈循为首的新皇派,以周忱王直和金濂为首的中立派,再者,就是稍显寒酸,以胡濙为首的旧皇派。
“臣,尊陛下旨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谦没多说什么,一门双王,郕王已经仁至义尽了,至少没去牵连人家妻儿。
随着于谦下跪,石亨也紧随其后,声音争作最大声:“末将谨遵陛下旨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文臣见那些都督一个比一个跪的快,也开始纷纷下跪。
很快,场中唯有胡濙一人独立,他没有退路。
“臣乞骸骨!”
随后,胡濙无力跪在地上,泣声道。
“准。”
朱祁钰一手撑住脸颊,淡然允许了胡濙的辞官。
随后,朱祁钰再道:“夷王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愤,命礼部修文祭告太庙祖宗,今日起,传令边镇守军,私见夷王者,以私结藩王论处,并,如今家国危难之际,加罪通敌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