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孙忠枯瘦的手掌拍在扶手上,气道:“今天你胆敢在内宦面前阴阳怪气,明天你就敢拉一群人高谈阔论,是不是觉得那位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孙显宗自觉低下头,不再言语。
“还有,继宗,不管人前人后,都要注意言辞,别在外称内官,在内就叫什么阉人。”
好日子过久了,有些人只要没死,就不会认识到错误。
这样的人,孙忠见多了。
自从朱祁镇接过皇权之后,孙忠接济了不少文官武将,其中便有不少这样的人。
原以为这些人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助力,可没想到,风向稍微变动,就成了催命的刀。
“孩儿知错。”
孙继宗垂首说道。
“遇见那藤原佐,也不用躲躲闪闪,只要你们别动什么心思,没人会拿你们怎么样。”
对于如今的孙家而言,比起避嫌,更要表现出自己对于权势毫无想法的态度。
而事事避嫌,那就表明了孙家还有想法,而这个想法,就算圣人容得下,在京城总会有人容不下。
圣人虽然给了更多的机会,可现在,尚未出现新封的国公,在上限还未被打破之前,所有人都是默认还是老规矩办事。
换做是以前,他们孙家早就不得安宁了。
还不是现在蛋糕大了,孙家想要当富家翁,那是财上面的事情,别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权,那可不一样。
“是,父亲。”
孙继宗和孙显宗同时开口,至于听不听得下去,那就另当别论了。
身体一天天弱下去,孙忠的无力感越来越深,但同时也看得越来越开。
无论如何,宫里还有一个外曾孙,怎么说也是个希望。
留着这么一个口子,孙忠也不想自己的儿子还要做出什么一番事业,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又是嘱咐了几句,孙忠感觉累了,就让人散去。
而西城,藤原佐依旧在逛街,没走多久,就看到麻达二郎跑了过来。
“少主,城外格致院正在试验滑翔飞行,你要不要去看看?”
喘了几口气,麻达二郎说的很急。
“滑翔飞行?”
藤原佐歪着头,听不懂麻达二郎在说什么。
“就是让人从高空飞下来。”
听到麻达二郎的解释,藤原佐瞪大了眼睛,问道:“在哪?”
然后他就看到,西城的人群出现了明显往同一方向流动的趋势。
“就在格致院外。”
麻达二郎说道:“要赶紧,否则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此时的格致院内,朱祁钰站在还未升空的热气球旁,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孩子。
在他面前,陶有道一脸坚定,道:“陛下放心,我们已经用动物试验过了,只要落地注意姿势,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得知陶有道要亲身体验滑翔飞行,朱祁钰立马就让学校组织观摩。
“你若想好,朕不拦你,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
朱祁钰知道,陶有道心意已决,也就问了一下,看了看左右,道:“要不要等等,等人多一些。”
毕竟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这都是十分有意义的时刻。
“陛下能来观摩,学生已经万分荣幸,无需再等。”
陶有道开口笑道,现在的人,已经够多了。
景泰男女校,武备学校,医学院的人都来了,还有在格致院楼中,皇后、皇贵妃等人也在,就学术而言,规格已经很高了。
他知道,随着消息放出去,甚至那些在忙的朝廷大员也会赶来。
“那好,其他的,等你平安落地再说。”
朱祁钰伸手,拍了拍陶有道的肩膀,转身挥挥手,道:“把位置空出来,都认真看。”
其实在格致院的位置不是最好的,真要看滑翔飞行的话,应该去城墙上的箭楼看,那里最高,视野最广阔。
陶有道深呼吸了一下,转身登上吊篮,而旁边的力士,稍微松开手,让热气球升高一些,如此才能把滑翔机挂到吊篮底部。
背上背包,这是陶有道的保命措施,但其中的风险还是很大。
吊篮上还有一人,可以说是陶有道的助理,等热气球升空后,陶有道爬到吊篮下方,将自己固定在滑翔机后,他就要操作将滑翔机和热气球分离。
格致院外,聚集起来的人在逐渐增多。
稍远一些的,已经能隔着围墙看到里面膨胀起来的半球体。
城墙之上,不少武将拿着望远镜观察,身边就是刘升等人,不断记录着风向风速,之后不管成功与否,观察数据就由他们记录。
于谦和陈循等人得到消息,原本是要出城,赶到城墙的时候,于谦灵光一闪,就将陈循他们给带到了城墙之上。
远处的热气球开始缓缓上升,其吊篮底部,挂着一个三角形的物件,那便是改进之后的滑翔机。
比起竹飞机,它更像纸飞机。
“会升多高?”
于谦开口,询问的便是刘升等人。
“九十至一百丈,由有道决定。”
刘升他们也很紧张,这不是待在热气球上,脱离热气球,凭借气压飞行,也算是热气球的衍生运用,但比热气球还要危险。
三百多米高,是他们所站的城墙高度的二十五倍。
于谦抬头看向虚空,从如此高的高度落下,实在是想不出怎么不死。
飞机玩具,家里有孩子的大臣多多少少都看过,可是将人绑在上面,那是多么作死的行为。
视野中的热气球,已经完全展现在格致院外的百姓眼中。
藤原佐仰头看着热气球,每次看,他都觉得十分震撼。
人可以飞天,或许只有像大明这样伟大的国家才会去尝试如此逆天的想法。
这样的帝国,果然是不可战胜的。
陶有道站在吊篮中,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随着热气球越来越高,人群就越来越小,他抓在边缘的手,也越来越紧。
“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天空,可每次上来,感觉都不一样。”
陶有道朝着身边的人说道。
闻言,那人也回应:“是极,天空如此宽阔,再往上看我们,是不是和我们看底下的人一样。”
“应该吧。”
陶有道抬头看向天空,那是和看向地面不同的感觉,因为,身处半空之中,还是感觉天空触手可碰,又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