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这时候盼盼从外面过来，方乔连忙向她招手。
“盼盼快到姨姨这里来。”
上次见面还是国庆节前，大半年没见，盼盼在见到她时有些腼腆，抿着唇小声喊了一声：“小姨。”
方乔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旁边，一摸她的手，心疼的道：“去哪儿玩了？手怎么这么凉啊？来，让小姨给你暖暖。”
盼盼乖巧的回答道：“和同学去劳动公园滑冰了。”
劳动公园有一个不大的水池子，一到冬天就开始结冰，冰层很厚很结实，方乔小时候也没少去那边溜冰。
方乔点了点头，感觉盼盼的手回暖了一些，便松开了她的手，从兜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呐，小姨给的压岁钱。”
“谢谢小姨。”盼盼乖巧的道谢，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她垂着眼，沉默的将红包放进衣服的口袋里。
方乔关切的问：“怎么了盼盼？收到压岁钱还不高兴呀？”
盼盼咬住唇瓣，沉默了一会儿，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另一头的张俊，小声说：“也不是不高兴，就是觉得没什么好高兴的，反正不管给多少压岁钱，一分都到不我手里，最后都要被我妈要走。”
都坐在一个屋里，就算盼盼说话的声音再小，屋里的人基本上都能听得见。
张俊有些尴尬，解释道：“小孩儿不知道拿结实，她妈要走也是怕放到她手里万一再丢了。”
盼盼轻轻的哼了一声，小声嘟囔：“被我妈要走跟丢了对我来说还不是都一样。”
张俊：“……”
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
成心跟大人拆台呢这是？
方乔开口打圆场：“大人是好意，但多少也得给孩子手里留几分。过年发压岁钱，孩子们的手里都宽裕，一帮半大孩子呼朋唤友的往副食部里去，这个买一个焦米糕，那个买一个大奶糖，回头问到咱孩子，咱孩子手里却一分钱没有，到时候多难为情呀。姐夫，你说是不是？”
张俊干笑两声，尴尬的点头：“是，是。”
方耀祖也说：“小张，回头你跟小雪说说，别把压岁钱都收进自己兜里，多少给孩子留几个。”
“爸，我回头就跟小雪说。”张俊连连点头，转头对盼盼说：“你小姨给你的压岁钱，你自己收着吧，拿结实，别掉了。”
“我肯定拿结实，绝对掉不了。”盼盼脸上露出笑容。
她性格腼腆，就是高兴起来，也是含蓄的笑不露齿。
方乔给了盼盼压岁钱，张俊出去溜达了一圈，换成方雪过来。
方雪暗暗白了盼盼一眼，从崭新的浅灰呢子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方乔，说：“我家就盼盼一个孩子，你家孩子多，我就不一个一个发了啊，你代表孩子收了吧。”
发红包的时候，孩子多比孩子少要沾光。
方雪觉得自家就盼盼一个孩子，只收了一个红包却要回好几个，吃亏了，干脆也只发出去一个。
方乔懒得在这点小事上跟她动官司，没意思。
她家不指望靠着五分一毛的事儿上发财。
给完红包，方雪瞥了方乔一眼，说：“那行，小妹你接着歇着吧，我接着给咱妈烧火去，公鸡褪毛麻烦的很，一锅热水不够用。”
方乔淡淡的‘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方雪闻言有些不高兴，说：“你不去帮忙呀？”
“嗯，不去。”方乔淡淡的说道：“大姐你自己去吧，褪个鸡毛用不着麻烦这么多人。”
方雪没得到满意的答案，轻哼了一声，扭头出去了。
方乔垂下眼逗孩子说话，情绪丝毫不受影响。
到了晌午，劈柴炖鸡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方海也从医院回来了。
他是回家里吃饭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空饭盒，是给还在医院里住院的董萍带饭的工具。
医院的食堂和附近的国营饭店都贵，回家带饭比在医院吃要划算，几天下来，能节省好几块呢。
“小妹来了。”
他把饭盒放在厨房外面的窗台上，转头跟方乔打招呼，他脸上带着笑，心情不错，想来医院里董萍的情况应该是挺好。
方乔笑着应下，问：“嫂子现在怎么样了？”
方海说：“还行，虽然还是不能下床，不过比刚住院的时候情况好多了。医生说，再打几天保胎针就能出院了。”
“那还行。”方乔关切的说道：“将来出院了也不能大意，有条件的话，能卧床休息尽量还是卧床休息。”
方海点头：“医生也是这么说。你嫂子说了，只要能保住这个孩子，就是让她在床上躺十个月，她也愿意。为了孩子，她甘愿受这个罪。”
方雪从厨房中探出头来，吐槽道：“受啥罪呀。在床上躺着啥也不用干，那是享福，可不是受罪。真没想到，弟妹平时看着贤惠，关键时刻还挺会躲懒。”
方雪这话说得难听，好像董萍卧床保胎是为了不干活故意偷懒一样。
方海脸色难看，解释道：“大姐，你别这样说。小萍不是躲懒，她这一胎不太好，前些天流血流了一星期，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医生不让她随便下床，将来就算出了院，也不能干重活。”
“我就是随便说两句，用不着你这么巴巴的替她跟我解释。”方雪打心眼里觉得董萍是为了不干活故意躲懒才说的这么严重的。
她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当谁没怀过孩子似的。”
说完，她重新缩回厨房烧火。
杨凤霞瞪了她一眼：“怎么跟你弟弟说话的？大过年的，不会好好说话呀？”
杨凤霞疼爱方雪，但更看中方海和方路这两个儿子。
在她心里，小儿子方路是最重要的，第二个是方海，其次才是方雪。至于方乔……她自诩也是疼爱的，只是嘴上说的再好听，跟其他三个孩子比，总是差了一截。
方雪不服气的翻白眼：“我又没说什么。”
“你那话说的我听着都来气，还叫没说什么？”杨凤霞没好气的说：“你也该管管你这张惹祸的破嘴了！去，跟你弟弟道歉去。”
方雪不乐意：“我才不去。”
“你不去我揍你啊！”杨凤霞扬起手里的大锅铲，故意吓唬她。
方雪撇嘴，控诉道：“凭什么让我道歉。妈，你不能这么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