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前台的女同事围过来,小心的试探问:“方海哥,是方路哥被公安抓了吗?”
方海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苦涩的摆摆手,返回后厨。
还没到饭点,后厨并不算忙碌,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带他的大师傅嘴上叼着一根没点的卷烟,正眯着眼指点另一个小厨炒糖色。
方海离着老远就听见他暴躁的声音:“加水加水加水!手快点!你愣什么神啊?直接舀一勺过来不就行了,墨迹个什么劲儿!”
“哎呦喂,说了多少回了,锅里的糖一冒泡就往里加热水,不能墨迹,一墨迹糖就糊了,那底味都成苦的了!又白瞎我一两冰糖!这糖你自个出钱。”
他余光看见方海过来,扭头看了他一眼:“家里找你有事?”
方海点点头:“是有点事,师傅,我得回家一趟。”
“行,回吧。”大师傅爽快的批假,问他:“下午还来吗?”
方海摇头:“估计不行。”
“那行,批你一天假,明儿一早再来。”
“谢谢师傅。”
请了假,方海解下身上的围裙,从后厨的后门出来,骑上自行车,匆忙往家赶去。
他回家回的巧极了,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他妈杨凤霞哭哭啼啼的把纺织厂保卫科的粱科长送出来。
方海心里咯噔了一下,嘴上喊了一声:“梁叔叔。”
梁科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方海的肩膀,转头往外走去。
方海连忙追上去,一脸焦急的问:“我,我弟弟他……他会不会坐牢?”
“你都知道了?”梁科长‘唉’了一声:“你弟弟,他糊涂啊。至于会不会坐牢,这不好说。好就好在他是第一次干就被抓了个现行,跟主谋以及其他同谋相比,罪责或许不太重。至于具体怎么判,看公安怎么断案吧。”
方海一听有希望,连忙握住梁科长的手,屈膝哀求:“梁叔叔,我弟弟他,他一时糊涂,他还年轻,你看能不能想个法子,帮帮他?”
“别这样,快起来。”梁科长弯腰将方海扶起来,说:“先准备好钱吧,被抓进里面走一圈,如果有机会保释的话,保证金得有。”
一听要钱,方海不禁为难。
因为家里实在没有余钱了。
当初为了保住董萍肚子里的孩子,他不仅提前预支了工资,还欠了外债,后来外债虽然还上了,但生孩子养孩子,又花了不少钱。
现在的工资,也只是能满足一家人每个月的吃喝拉撒罢了,多余的,一分一毛都挤不出来了。
他艰难的开口,问道:“需要……多少钱?”
梁科长伸出一根手指:“至少……也要一百块。”
对于保释来说,一百块并不算多。
但是这个钱,对于两口袋空空的方海来说,却已经算是很多了。
现如今黑市上不要票的精白面才七毛钱一斤,一百块钱,够买一百五十斤了,能吃多少日子呀。
更何况家里都不舍得吃白面,吃的都是杂面,三合面,一斤才两毛多。
方海苦涩的扯了扯唇,“如果有机会保释,却拿不出来钱的话……他会怎么样?”
还没等梁科长回答,杨凤霞先一步怒了。
“什么拿不出?怎么会拿不出?”她扯着方海的衣服领子,哭的老泪纵横:“方海!你是人吗?你嘴里说出这种话?那可是你亲弟弟!就一百块钱,你能拿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