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结婚当天被抓走,打懵了现场所有人。
宾客们人心惶惶,左顾右盼,交头接耳。
有头有脸的新郎官,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当场就要退婚。任刘晴的母亲又哭又求,也没能让他回心转意,转头就从当初的备选里头,选了个二婚的姑娘结了婚。
现成的酒席,现成的唢呐响器,吹吹打打送入洞房。
等到刘晴接受完一年的劳动改造再教育回来,新任厂长夫人挺着高高的肚子,都快生了。
而刘晴顶着犯罪分子的名头,找不着工作,也找不到婆家。
就连血脉相连的娘家人也变了张脸。
爹娘动辄打骂嫌她丢人现眼,兄弟姐妹冷言冷语,恨她带累家里名声,两个嫂子嫌弃她吃闲饭,话里话外要赶她走,最后没办法,只能嫁给农村娶不上媳妇的鳏夫。
一样是给人当后妈,农村又老又穷的鳏夫又怎么比得上有权有势的厂长?
一个是人人巴结的大领导,一个是吃不饱饭的乡下汉子。
别说是结婚了,这样的人,原先刘晴都不带正眼看的,站在一起说话都觉得脏眼睛。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原先看都不带正眼看的人,以后她却要和他共度一生。
吃一锅饭,住一间屋子,睡一张床。
他还要用那张从不刷牙的臭嘴去亲她的脸,不洗手不洗脚不洗澡,指甲盖里还带着黑泥就往她的身体里摸。
这一切都让刘晴感到作呕。
她感觉自己陷进了黑暗的沼泽中,无边的绝望将她吞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豫北,小程庄。
一九七八年春节刚过,人民公社打来电话,要求大队里派人去公社领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支书程振国派了村里的会计程登辉和知青所的大队长一块去公社取通知书。他特意安排了一个村里人,一个知青,为的就是两人互相监督,避免有人在其中弄鬼。
俩人前脚刚走,后脚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
刚过完年,大家伙儿还没开始上工,全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天,猜测村里过了预考的,能考上几个。
小静原先在做小衣裳,王秋菊又怀孕了,她当姐姐的总要聊表些心意。听到这个消息也没心思做工了,一上午磨磨蹭蹭,总共也没缝下几针。
到了晌午,一家人正吃饭,安静的村庄像是平静的油锅里被洒了水,突然间炸开了锅。
吵吵闹闹的声音越来越近,小静预料到什么,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就往外跑。
拉开外门,正好看到会计程登辉骑着自行车从路那头往这边过来,他身旁还围了一圈人,几个小孩蹦蹦跳跳的在前边跑,一边跑一边喊:“考上了考上了,程林叔和程静姑姑都考上了!”
巨大的喜悦从天而降,让小静呆愣在原地,一直到程登辉的自行车骑到自己的面前,这才缓过神来。
众人笑呵呵的取笑她。
“瞧把小静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小静一摸脸,果然摸到了一手冰凉的眼泪。
她还有些缓不过神,感觉脚下轻飘飘的,找不到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喃喃自语:“我,我考上了?”
“是啊是啊,你考上了。”
“千真万确,我亲自从公社带回来的录取通知书,这还能有假?”程登辉笑吟吟的说道:“别愣着了,快把录取通知书接住。”
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很简洁,甚至显得有几分的粗糙。
但就是这样一张薄薄的白纸,几行简单的文字,却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承载起一个人的未来。
亲眼看到自己的名字写在‘京城纺织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上,小静鼻子一酸,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眶。
小静太高兴了,只顾着捧着录取通知书又哭又笑,什么也顾不得了。
还是家里人拿出过年时买的糖果,分给在场的所有人,同喜同乐。
正月底,小静带着各种手续和自备的行李干粮,和程林一块坐着村里的拖拉机,前往县城的火车站。
家人只能送到站台,抹着眼泪,依依惜别。
程林考上省城的大学,他的车票时间靠前,先一步坐上南下的列车。
随后,小静独自一人踏上北上京城的火车。
此去不远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