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守卫森严的红墙内，放置各种高科技的房间传来一声怒吼，“那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这边还在看着他！啊？你说！”
头发花白的男人随手一指，戳向吊儿郎当站在一旁的男子：“就你，整天不着调，来说说他是怎么想的。”
男子嘴角一抽，周围这么多专家在这儿没张口，他就一围观群众，怎么还点名儿让分析的？
不过这跟看电影儿似的，他一路看下来也不是没话说，当下整整衣角，立正站好：“报告，目标之前是知道这一点的。”
行驶途中，目标多次想要凑过去，这眼神儿是想干嘛他门儿清，但是目标偏偏都停下了。
目标不仅停下动作，每次停下之前，还一一看过摄像头、无人机等监控设备，告诉这边“我发现你了”，显然对这些设备极其敏感，也从不掩饰。
“之前有意识到？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现在是喝了假酒突然上头吗？”
“这个倒没有，不过效果差不多，”没等人发火，这人把视频调出，慢速回放至七分三十秒之前，暂停，放大，“请看这里。”
他圈出目标左手的无名指，正色道：“这是诱因。”
这俨然是婚戒，乍看之下，戒指就是一个很平常的素戒，不光没有装饰，造型还普普通通。
家里青春期的小弟都会带一些十字架、蛇纹、骷髅之类的中二图案，眼前这个黑暗世界的无冕之王的婚戒却是这个样子，实在难以想象。
“戒指的装饰只有几道金色的纹路，但款式非常经典。”
在这个男男女女穿衣都是为了隐蔽、作战、保暖、蔽体的直男群体中，他知道less is more已经可以称得上时装精，“材质应该是铂金与黄金。”
旁边的专家赞同地点头。
“放大之后可以发现，这些纹路不是锻造镶嵌出来的，”他放大两人手上的戒指，去除噪点，明显看出这个素戒不是只有几道纹路，而是将延展性好的金属拉成丝，编织而成。
金色丝线夹杂其间。
专家解读说：“纹路应该不是装饰用的，请看第二张图，从夭从高，是繁体乔字。按照习惯，婚戒会刻上对方的名字，也就是说，这人手上的乔字，应该是目标的名字。”
“是的，婚戒刻字都是在内壁上，这就证明了另一点，这个戒指，很可能是他自己编制的。”男子导出其他图片，从制作材质、手法特点等多个角度分析出，对戒的制作手法现已失传。
而这一点，目标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也是他突然上头的原因。
“所以疯起来就把自己往湖里怼吗？！”
“他们已经停车了，”男子表情怪异地看着他：“关键是，如果没听错的话，您这是关心？”
头发花白的男人抬头一看，果然，车子稳稳地停在湖边：“咳，那什么，之前是交易，很多事情都无所谓，现在勉强算是半个自己人，可控性很重要。”
男子了然：“所以这些天这么多人都是在……”
“是的。”
真是绝了，一群人在这儿围观对方处对象，要不是这人的情况实在敏感……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你们以前……”
“你小子哪儿用得上这派头。”
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他重新凑过去：“说真的，这人身份特殊，您怎么还给摆到桌面上来？”
男人看他一眼，目标重新落到监控上：“他还是你推荐给我的。”
你恨我吗？
这一句话他一直没敢问，就这一个亲儿子，在儿子小时候得知梦想是从戎之后，就开始了培训，三年后，确定儿子没改变志向，然后……
然后他瞒着妻子将人送到那个地方。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儿子的眼神。
儿子的眼中有着不可置信，还有从眼底泛上来的恨意。
可是就像他的长辈当年放弃家中的安排一个个奔赴战场，就像他年轻时义无反顾地写下遗书……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使命。
但诸多无奈都不是理由，再多协议都避不开的死亡率……
他没有宗教信仰，也从不理解，只是在那几年，他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宗教的存在，因为人力不可及。
他想起那年战区，交战时炸弹犹如暴雨，漫天落下，子弹铺天盖席卷而来，整片大地都为之颤动，而他们援助的地区，人们竟在要命的关头放下武器，跪地乞求上苍。
放下武器，还怎么抵抗呢？
那时他握紧手中的枪，难以理解。
可是后来他懂了，因为人力不可及，只能祈求神佛的垂怜。
代价是儿子回来后，他在卧室打了三年地铺。
目标就是那个时候从儿子口中进入他视线的。
——一个漂亮到锋利的人，就像布满花纹的大马士革刀，出鞘后如行云似流水，美妙异常。
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不会关注，但他很快发现，这把刀的锋芒没有了。
种花人哪怕没有宗教信仰，也多少有点迷信，比如他们相信因果循环，比如宝物自晦。
钢过易折，当目标开始藏锋的时候，才真正有被关注价值的时候。
男子不知道老父亲的想法，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说过什么，不过，也是后来才发现，自己活着从安全岛回来不是只靠实力，他的父亲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尽管那会儿的准备是带回完整的尸体。
“说真的，爸，就这么合作没事儿吗？”
乍一听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男人有些动容，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说出口，只用力在儿子肩膀上按了按，身体轻快许多，时隔多年，他又体会到了教儿子的快乐。
“现在看是没问题的，但事情一直都在变化发展，关系的每次调整，都需要进行可控性检测。”
“为什么同意唐……”
“你啊，还是太年轻，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时候，难得糊涂不好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敌人缩小到最少，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更何况，你知道这次他们是干嘛去吗？”
“干嘛？”
“送药。”
*
“送药？”
高原山地，大雪纷飞，两人扔下越野，换上原始的马匹。
唐无念纳闷，要知道，情缘在大唐时，最担心的就是那边的医疗水平，怎么这次居然是给这边送大唐的药？
按理来说，这里的医疗技术应该是最好的，难道……
琴酒肯定他的猜想：“医疗水平和医术是两码事，更何况，现代医学治的是病。”
而高原地带战士，经年累月作训，得的不是病，而是命。
“可是我的医术……”
“调养方面有万花的药方，要教的是内功。哪怕功夫天下第一，也没有四处救火的分身术，何况他们入伍的时候已经错过最佳习武年龄，不必教授内门绝学。”
这是两个世界的不同，琴酒一改往日在下属面前的沉默，积极解惑：“当然，他们需要的也不是一个武功第一的人，而是一支没有后顾之忧的铁军。”
要是这些，不一定要他过来啊，唐无念疑惑。
“当然有必要，带你检验一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
能教的琴酒已经提供过，带情缘走一趟，也是为了将功劳推到他身上。
*
“所以说无情的人才会深情，绝情的人会陷入爱情？”
男子调侃，眼看巴掌就要招呼到身上，连忙跳开：“你怎么知道这人是他的弱点，在那种环境下骑马还毫无惧色，嗯，穿的也不厚，明显不是一般人，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呵，说你蠢还不承认，”亲父子的和谐勉强维持一刻钟，男人拍着桌子大声吼：“我们要的是可控度而不是完全控制，他要是普通人我们还要担心保护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