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倾城长这么大头一次进衙门,没什么可怕的,她还有点兴奋,那杏眼含彩,到处打量。
这座镇上的衙门并非如绘本上描记的那样门前摆有石狮子或什么神话里的麒麟瑞兽,衙门口连登堂鼓都没见着,门前空空如也!门上匾额依稀可见陵西格玛瑙鲁镇署八个字,让人知道这是衙门。
进入内堂同样寒酸。
衙匾并非金碧辉煌的正大光明、公明廉威、礼乐遗教……明镜高悬、守己爱民等等,衙匾沉色老旧,仍可见上有天理人情国法六个字。
上堂有一张老旧的公堂书案,上面并非有官印、文书、案圈、签简、笔架、朱砚、惊堂木等等。
下堂别提书上描述的虎头铡、狗头铡,连打板子、行刑的笞杖都没有,这下堂比衙门前还干净,起码衙门前还有几个字,可让人知道这座府院是衙门。
足可见,这座衙门不能替人伸张正义,门前连登堂鼓都没有,如何击鼓喊冤呢?
今日若不是陈敬宇带月倾城和凤歌舞来这里,月倾城怎么也不会把这陈旧寒酸的地方认作衙门。
月倾城有些明悟浓眉大眼的理正为何听她说“良民”发笑所说的话了,这里不是不需要王法,这里是贫困得百姓土匪不分,镇上的理正只是一个官名而已!
陈敬宇作为理正,即使有心,连衙门都破烂不堪,只是个摆设,他又能如何行事?
这里还真没有王法可讲!大禺国自有国法,老百姓日子穷困潦倒,谁还有哪门子心思跟你讲王法?
追根究底一个字:没银子。这没有银子自是不作为,谁不作为?官府不作为,这官府不作为,自是百姓受苦,百姓遭殃,哪谁还和你讲王法,自是乱了世道,落草为寇,土匪自是越来越多。
归根结底一个字:都是贫穷惹的祸。
陈敬宇毕竟是大禺国陵西格玛瑙鲁镇的里正,且为土生土长之人,自是得为镇上的人办事,这管府无银子,无人,他从镇上找了一些人,这些人都是自愿的,皆因仇恨土匪之人,深受其害如何不恨?再说了,若不抵御,那土匪岂不是天天进镇,那镇上人都别活了。
月倾城和师祖凤歌舞进得衙门,那陈敬宇话都没问一句,就有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约二十年纪,生得瘦小,脸黄肌瘦,他喊道:“里长,北霸天又下山朝我们镇上而来,我们已无财物可交了,这可怎么办?”
陈敬宇刚刚所领的三百号人自是不在堂中,那些人仍是守在镇池门口,这衙门堂上除了陈里正,可也有十来号人,他们中就有人喊了:“虎子,可有看清,真的是北霸天的人下山了吗?”
“强哥,”虎子瞪了一眼王强,言道:“我伏于马虎林,他们离我不到百丈远,我恨不得撕他的肉啃他的骨,我怎会认错?”
虎子一家六口人,双亲,两个姐姐,一个兄长皆受北霸天之害,这样一说,自是信了,屋里几人都慌了起来。
陈敬宇看了一眼凤歌舞,凤歌舞除了摘下酒壶喝上几口,别的事都不上心,仍是一脸淡然,神情如常。
陈敬宇再看向月倾城,月倾城此时不再嬉皮笑脸,她美眸微垂似有所思。
陈敬宇顿生后悔之情,怎么看此两人不似土匪,自己怎的错把高人当土匪呢?
堂下人乱了窝,叫了起来,理正,理正,陈敬宇才慌过神来。
“拼了,”陈敬宇吼道:“还能怎样?告诉弟兄们,不愿跟我出战的,让他们跟镇上人一起躲起来。”
陈敬宇估摸着北霸天半个时辰即到,他再言道:“虎子,你领百把人去双营口伏埋起来。王强,你领百人在土寨设伏,虎子,王强,你两人所为倚角,互为照应,我正方迎敌,三方合围北霸天。快去。”
虎子,王强皆同北霸天有深仇大恨,自是二话没说,领命而去。
陈敬宇看了一眼月倾城,把新月剑还给了她,抱拳言道:“多有得罪?北霸天可不是一般的土匪,凶狠残忍,喜好杀人,无恶不作,你俩赶紧逃命去吧。”
陈敬宇话没完,就拿起银枪向衙门而去。
月倾城看向师祖凤歌舞,凤歌舞没有动的意思,他又拔开了酒塞子,这是嗜酒如命了,剑酒仙,这酒有了,剑呢?
“走。”凤歌舞终于说话了,也迈动了脚。
“师祖。”
月倾城望着走出了衙门的凤歌舞喊了一声,并追了上去。
出得衙门,行至街上,月倾城见这镇上的人虽行色匆匆,脸有骇色,却未见多慌乱,许是经历过太多回,见怪不怪,已经麻木了。
陈敬宇和一帮人在街道帮着人群疏散,月倾城看到这种情况,侠义之心自是会起,她并想离去,师祖并未应她,看着凤歌舞向镇门行去,她再喊了一声:“师祖,我想留下来。”
“剑乃侠者之心。”
凤歌舞并未停下脚步,他的酒壶又被他拿在了手上。
月倾城也并未动脚,她望着凤歌舞的背影甜甜的一笑,那一笑足可倾城倾国。
剑乃侠者之心!
月倾城摸了摸背后新月剑的剑把。
陈敬宇此时领着百把人出了城,他并有什么豪言壮语悲歌慷慨,他的神色也无一种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表情,他出城门时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极是平淡。
陈敬宇勒马回头,两腿一夹,口吐一言:“驾。”
瘦马飞奔。
凤歌舞和月倾城坐于城墙上,月倾城有一种错觉,阳光把陈敬宇的身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的影子似乎久久才离城门而去。
陈敬宇一个小小的里正,不是侠客,却让月倾城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他才是真正的大之侠者。
斜阳余晖,尘土飞扬。
“走。”
凤歌舞轻道一声:“丫头,看好了。”
他如大鹏展翅飞下了城墙,脚步连移,并未向那日手提月倾城那样一去数十里。
月倾城自是可跟上他。
月倾城踏出的脚步竟然是踏着凤歌舞的足迹而行,如出一辙。
这是她新学的步法———七彩莲步。
步走无声,如脚踩莲花,花花娇盛,似脚底生花,一去数百里。
当然,那是她师祖凤歌舞才行。
月倾城现在脚底可生不出花来。
“丫头,气出丹田,至百会,散于全身,隐于脉络。气劲隐于脉络才可真正的做到身轻如燕。”
前方尘土飞扬,凤歌舞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