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这么想着,张一凡看到大胖子气喘吁吁地在前头走着引路,一边还在介绍着沿途香山县的情况,他对这个大胖子的印象,终于好了一点。
毕竟,他可不想当那个被申公豹说中的人。
到了县衙门口时,太阳已经落山,只留下了西边染红的云彩。
时辰不早了。
不过县衙内外,都是打扫地干干净净,各类人等,全都各司其职,开着中门,迎接驸马和公主。
张一凡见此,便对典史说道:“虽然我不喜欢铺张浪费,不过你终归是有心了。早点散了,回去休息,等明日午后,再来衙门议事!”
听到这话,大胖子稍微愣了下,随后马上露出笑容,欢喜地又客套了几句。又严厉地交代了一下那些分在县衙里服侍的人,然后才离去。
戚祥带着他的手下,先去县衙里面全部逛了一遍,然后出来给他禀告之后,戚祥才让驸马和公主入内。
在此之前,张三等人,也已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夜幕降临,张一凡一行人就在后衙院子里摆了两大桌,所有人一起就餐。
当然了,其中一桌,基本上就是戚祥的手下,毕竟有十个人。
朱镜静看到所有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便笑着对张一凡说道:“真看不出来,那个胖子还做得挺周到的。这里的一切用度都挺齐全的,也都还行!”
这后衙的内内外外,已经全部检查过,特别是张一凡和朱镜静歇息的地方,秋菊更是仔细地检查过,并把情况给朱镜静做了禀告。因此,朱镜静才有此一说。
同桌的朱五听了,便笑着说道:“地方上听说驸马和公主到来,肯定是会尽心尽力的。这印象好了,以后他们对外说话都能硬气一点。我跟着燕王殿下出去,也经常遇到这种事情。”
他说得隐晦了一点,如果直白地说,就是驸马和公主过来,脑子有病才不抱大腿。只要能抱住驸马和公主的大腿,那后台就硬了!
张一凡听得点点头,还真别说,如果有这样的人巴结,什么事情都给你安排地妥当,那感觉还真不错!
如果像广州府知府方克勤一样,连个饭都请不起;又或者如番禺县县令道同一般,竟然只是施礼一下,连杯水都没给。
换这两位在这边的话,指不定这会还在为安顿下来而忙碌,哪有这么早就吃饱喝足,也不用担心晚上睡觉的事情。
皇帝喜欢奸臣,不是没道理的!
想到这里,张一凡不由得摇摇头,看自己都想哪里去了。
于是,他便看向同桌的戚祥,问他道:“那你这边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这都已经护送到地头,戚祥算是完成任务了。路上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建立了一定的感情,总要问问情况的。
戚祥听了,便保持着严肃地表情回答道:“其他人先留在县衙听驸马和公主的差遣,我带两人明日赶往广东都司报备,让那边准备军需物资,然后就回来,在香山县内寻一处地方修建军营,招募兵士,设立千户所。”
说到这里之后,他顿了顿又补充说道:“末将这个千户所设在香山县内,同样不归地方管,职责也只是护卫香山县的安全,只是军需物资需要地方调拨。驸马这边如果需要末将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张一凡听得点点头,戚祥他们这些人是朱元璋的亲卫,这次跟自己过来,明显是要保护自己,和香山县一样,不归地方管,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也好,有戚祥在,算是自己人了,那不管做什么都有底气。
心中这么想着,他便也对戚祥说道:“你那边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也尽管开口!”
听到这话,戚祥还真接了话题说道:“陛下说,驸马要在香山实施新政,其中也包括了军户不世袭,而是采用募兵制。因此,末将的手下,到时候也需要县衙这边帮忙招募!”
“……”张一凡听了一愣。
不过回过神来,他也已接受。毕竟是他自己在那份奏章中提出来的,职业世袭的危害。
于是,张一凡便微笑着说道:“好,我知道了!”
随后,又说了一会话之后,便都休息了。
长途赶路,又遇到了台风过境,终归是累的。
但是,这里毕竟是陌生环境,朱镜静翻了几次煎饼睡不着,发现张一凡也没有睡,便和他说话道:“凡哥,你要做的事情好多,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张一凡确实也是睡不着,他倒不是因为到了陌生环境,而是有压力。
古代当官,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按照广州府知府方克勤给他介绍的经验,其中的门道很多。
就说县衙里面,县丞和主簿是最有可能和县令打擂台的,他们有底气。哪怕是不入流的典史,也一样可以。
县令对他们并不能直接任免,只有考评的权力,任免得看上级,看吏部。
另外,还有那些胥吏,俗称刀笔吏,管着县衙的文案工作,也是一股势力。甚至可以说,县治如何,和他们有很大关系。县令的事情,也要通过他们去实施。
还有,县衙的差役,比如三班,也就是捕快之类的,同样在县治中举足轻重。如果他们和盗贼之类勾结,影响会很大。
除了县衙里面的之外,还有外部的势力,比如官绅、贵戚、宗族等等,一样能左右县令执政。
别的不说,就说隔壁县的番禺县令道同,他就非常头疼一个事情,他治下有个乡绅,不但有钱,还把女儿嫁给了永嘉侯。使得永嘉侯几次过问番禺的事情,给道同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如果按照历史发展的话,道同和永嘉侯的矛盾还会激化,最终道同算是死在了永嘉侯的手中,而永嘉侯也因此被朱元璋用鞭子抽死!
最后,境内的山贼啊,大盗什么的,一样影响县令的施政。治内有这些,那考评肯定好不了,想要升迁就更难。
当然了,如此种种,都是对一般县令而言。
具体到张一凡自己身上,大部分都不是问题。
他就不是真正的县令,光是他驸马的身份,就连永嘉侯都没法随便找他麻烦。更不用说,他压根就没指望着做好这个县令来升迁,而是为了检验他的想法合理不合理而已。
心中想了一圈,他便抱着朱镜静说道:“我再看看这个典史怎么样,如果真得可以的话,那就准备用他,让他结合香山县的实际情况,给我提提建议,怎么展开这个新政比较好!”
实际上,他在来之前,已经有考虑过怎么做事。但是,毕竟没有实际当过这种古代的官,因此,能有更好的办法,他当然是会采用更好的办法。
朱镜静听了,一边无聊地在他身上画圈圈,一边说道:“凡哥,要是我能帮到你的话,一定要开口,只要不抛头露面,相信父皇也不会说什么!”
听到这话,张一凡低头看了下她额头,说道:“我这不是新政么?如果你真要抛头露面,像男人一样做事又咋了?除非不用你帮忙,不过我怀疑肯定会需要你帮忙!”
“那行,只要能帮到凡哥,父皇要骂就骂好了。”朱镜静听了,也是兴奋起来道,“至少我能写写画画,对不对?”
“对啊!”张一凡听了,拍拍她的后背,给予了肯定。
“凡哥,我想听故事睡觉了!”朱镜静忽然打了个哈欠道,“这主角是张小凡,那女主能不能改姓朱啊?“
”……“张一凡听了无语,好像还真挺相近的,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
………………
在他们讲故事睡觉这会儿,香山县的一处大宅子内,一群人也刚刚散去。如果张一凡看到的话,就会觉得眼熟。
因为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在香山县和番禺县交界处迎接他的人。
这宅子的主人,一个大胖子并没有起身送客,依旧坐在主位上想着事情。
这个胖子,不是别人,正是香山县典史马如海。
他的管家,送客回来,看到他在沉思,便小心地说道:“老爷,您是在担心那个驸马?”
看到马如海抬头看他,他便立刻进言道:“他有什么好担心的?才这么一点大的人,根本没什么阅历,还不是老爷说了几句话就把他给哄到了!”
马如海听了,摇摇头说道:“本来我以为他今天是不会到的,至少会在广州待一天,甚至更长时间。”
他是知道永嘉侯和布政使要迎接驸马和公主的事情,只是他没资格去而已。
按照他的想法,驸马和公主肯定要在广州应酬,或者在广州好好休息下,吃好喝好,然后才来香山县的。
结果没想到,看这行程,似乎压根就没待,还要求永嘉侯把民壮都放了回来。
就听马如海对自己管家说道:“我听那些民壮一说,就知道不妙,亏了之前有做一些准备,今天才算是应付过去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像是继续给管家说,不过更像是自己在理清思路:“这个驸马看起来,似乎是想有一番作为的,所以才拒绝了广东大官们的巴结,又是让永嘉侯放人,又是一见面就问灾情。这样的人,没有城府,倒也好伺候。就怕那些年龄大的,就容易暗地里来一手!”
“老爷说得是!”管家听了,连忙拍马屁道,“就一个小屁孩,岂会逃出老爷的掌握!”
马如海听了,顿时眉头一皱道:“以后不要说这等不敬的话,他是驸马,受皇帝宠信的,我们还要仰仗他。心中不敬,回头做事就容易露馅,明白么?”
“是,是,老爷教训得是!”管家一听,连忙认错。
不过在他的心中,还是有点不以为然。
今天他也见到那个驸马了,嘴边的毛都没长出来,能有多大本事?
“今天我自己单独睡了,哪个夫人那都不去!”马如海想了下说道,“这几天是关键,我得打起精神和驸马周旋,摸清他的脾气性格,才能更容易伺候好他!”
管家听了,连忙答应一声。
“哦,对了!”马如海站起来后,想到一事,便又吩咐管家道,“你要多加派人手在县衙附近,不是我们信得过的人,不要让他们靠近县衙!免得人多嘴杂,漏了什么口风!”
“老爷放心,明日我再多加派点人手!”管家一听,立刻顺从地回答道。
“还有!”马如海又想起什么,便再问道,“那几个和驸马一起回来的民壮是怎么回事?有查过了么?”
“回老爷,那几个人都是仁厚坊的,在工地上想逃跑被抓,就被永嘉侯给吊打了一番。驸马见他们走不动,就发了善心带他们回来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关系了。”
马如海听了,皱着眉头想了下,最终还是吩咐道:“为防意外,明天你派人过去看看情况,如果有问题的话,也给点钱,求个稳妥!”
“老爷,他们都要给钱么?”管家一听,顿时有点不情愿道,“这些天为了这个驸马,府里真得是花钱如流水,二老爷要是知道了,回头问起来怎么办?”
“这些钱投出去,要是能抱到驸马当后台,那怎么样都是赚的!”马如海一听,毫不犹豫地说道,“老二要是回来了,我会给他解释的,你不用操心。”
“是,老爷!”管家听了,只能顺从地答应了。
不过他心中却是想着,二老爷看钱财看得很重,未必就那么容易说服,凭什么几个泥腿子都要给钱?
就这么的,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张一凡这边,才不会像朱元璋同学一样,天还没亮就起床上班。
因此,他昨天的时候,就要求过,第二天午后再议事。
不管怎么样,睡觉睡到自然醒,这是原则!
第二天的时候,戚祥等不到驸马起床,便先赶去广东都司那边了。
午时过后,大牛忽然兴奋地从前衙过来说道:“凡哥,典史老爷们都来了,在等着你!”
张一凡一见,不由得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