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如落汤鸡一样的秦炎敲响卓芸儿家的门。
他一脸焦急,因为:
穆青失踪了。
他一进小区,就好像疯了似的,突然向他发动袭击,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上,然后扭头就跑。
秦炎实在找不到他,只好先来这里,求助司鸿羽和卓芸儿。
于是,大家出去分头寻找穆青。
毕竟他可是变成过异类,尽管之后卓芸儿怎么都无法从他身上辨识出异类的气味。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单独在小区里闲逛。
——————
本就下雨的天空,到了黄昏时分,光线更暗了。
司鸿羽一只手拄着盲杖,抬手敲响了卓芸儿的邻居周慧家的门。
他竖起耳朵,门后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duangduangduang!
他用盲杖撞了三下门,然后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门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年纪在四十岁上下,五官棱角分明,气质偏冷,一头黑发带着点自然卷,有一种生人勿进的霸总范儿。
“你找谁?”
他比司鸿羽高了一头,一双黑眸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压迫感十足。
司鸿羽目光笔直向前,沉着的回答:
“哦,你好,我想问下,您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穆青的外貌特征,要找人,先问问附近的人总比自己瞎找要好。
海涛——也就是周慧的丈夫站在黑暗中,眯起眼睛看着他。
“你的眼睛……”
“天生的。”
司鸿羽扶了扶墨镜。
海涛想了想说:
“没有,我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你可以去门卫那里问问,实在不行,调一下监控。”
海涛这句话倒是给司鸿羽提了个醒。
对啊,监控!
“再见,海先生。”
司鸿羽说着,很有涵养的向海涛颔首致意。
“嗯。”
海涛应了一声,司鸿羽转身下台阶,海涛想起什么,沉着声音:
“你眼睛这样,还是早点回家吧,免得家人担心。”
“好,谢谢。”
司鸿羽说着,点着盲杖往回走。
门在他身后关闭,还剩一丝缝隙的那千分之一秒,司鸿羽听到有人从楼上下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哽咽的说道:
“老公,我找不到海霖和海雯了,她们在哪儿啊?”
“在书房看图画书呢吧?别担心,我去看看她们……”
他的声音消失在紧闭的房门之后。
司鸿羽站在冷雨中,犹能感觉到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暖意,对妻子,对孩子的爱,在自然而然中流露出来。
这让他多少有点羡慕,不,是很羡慕。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孤儿,从来没有体会过家庭的温暖。
司鸿羽晃了晃头,现在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他立刻集中意识,寻找附近的摄像头。
然后用序列【罪犯】的能力进行支配,很快,就成功连接了附近五十米范围内几乎所有的摄像头。
……
走了。
海涛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瞎子逐渐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
他的身后,周慧紧紧搂着他,赤裸的身体不停地摩挲着。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粘液打湿了,衬衫贴着身体,非常的难受。
“老公,我买了草莓,我们一起吃吧。”
“海雯在舞蹈班上被老师表扬了呢。”
“没有洗洁精了,买点洗洁精。”
“孩子们还不下来,老公。”
听着妻子好像撒娇般的声音,黑暗中,她不停地往他的背上蹭。
海涛痛苦的闭上眼睛。
无论贫穷和富有,无论疾病和健康——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慢慢转过身,抱住她已经变得陌生的身体,他痛苦而坚定的呢喃: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分开,无论你变成什么。”
“我都会保护你,保护我们这个家。”
“老公,草莓洗好了,我们去吃吧。”
————————
世界散发着比屎还臭的气味。
天空就像一个巨大、腹泻的黑色肛门,散发着阴沟一样气味的暗红色粘稠的液体不停地淋下来。
穆青呆呆的望着天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他迷路了。
本来是跟阿炎一起来的红林小区,可刚一走进小区大门,他却好像穿越到了异世界。
道路不再是道路,犹如切开平铺的肠壁,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纤毛。
路边堆叠着怪异的肉球。
墙壁上由脓血和腐肉构成,脚下也湿滑粘稠。
穆青慌乱的看着眼前这个噩梦般的世界。
就连阿炎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一个触手怪站在他的旁边,试图攻击他。
吓得穆青扭头就跑。
到处都是这地狱般的景象,鼻腔充盈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他拼命的奔跑,想逃开这一切。
啪!
穆青一不留神踢到一根血管似的东西摔倒在地上,衣服上浸满了恶心的粘液。
他慌忙把衣服脱下来,丢在地上。
“嗷呜~嗷呜~”
耳边传来奇怪的叫声,穆青转头一看,马上吓得僵住了。
异类!
那是一只小型的异类,趴在地上,犹如一只用通红的肌肉组成的蟑螂,正用它没有眼皮的恶意的眼睛瞪着他。
穆青愤怒、恐惧的怒号着,一脚踢向那东西的侧腹!
“嗷呜!”
它惨叫一声,灰溜溜的夹着触手逃跑了。
穆青往它相反的方向逃跑,天空、街道、墙壁……
扭曲、恶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到底在哪里?
无处可逃。
家、家在哪里?阿炎呢?
小红、小红!
穆青再次摔到了,当他站起来,看着那肛门一样的天空,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
“穆青?”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
穆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异类正站在那里,它的一只手很大,举在上面挡住头顶。
另一只手很长,支着地面。
他僵住了。
他还记得一些可怕的记忆片段,关于他“变身”之后的模样。
只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很不一样,但他当时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一点头绪都没有。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
异类,这就是异类!
那团蠕动的肉块,全身散发着恶意。
光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恶心。
穆青恨不能扭头就跑,继续跑,但,他看见异类旁边那个眼睛大大,头发长长,一只手拿着游戏机,另一只手举着,跟那个“异类”的身体缠绕在一起,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的女孩子,他愣住了。
他认识她,她就是那个救了他和他妹妹还有阿炎的那个女孩子,好像叫“卓芸儿”。
难道,她被异类抓住了?
顾不得心里的恐惧,穆青大喝一声:
“老妹儿别怕!哥来救你!”
说罢,顾不上心中的恐惧,抡着拳头就向那个“异类”打过去!
……
司鸿羽没想到穆青会袭击自己。
他刚刚通过摄像头,找到了穆青的位置,然后,跟卓芸儿一块来找他。
可没想到,居然会挨打。
脸上一阵剧痛,他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倒下,在穆青下一拳到来之前,他先还了穆青一拳!
可穆青却硬给抗住了。
“啊啊啊啊啊!”
他大吼一声,仰着脖子,双臂如老虎钳一样抱住司鸿羽。
“!!!”
碰!
司鸿羽被他狠狠摔在了雨地里!
身体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走。
他张着嘴巴,硬是发不出声音。
……
有效!
那个异类被他摔趴下了!
但穆青知道,异类的身体比人类结实得多!
趁着那家伙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少女的腕子。
“老妹儿!愣着干嘛?快点跑啊!”
碰!
“哦哦哦!”
穆青捂着裤裆,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
他泪眼汪汪的跪在犹如肠壁一样的地面,望着那个少女。
“为、为什么……”
话没说完,那个“异类”飞速跑过来,用“触手”一把将他的头按向地面。
没有预料之中的恶心的触感,却是感觉脑袋撞在硬邦邦的地面上。
好巧不巧地上有块石头,穆青的脑袋上肿起馒头大的一个包,疼的他脑瓜子嗡嗡的。
眼前黑影恍惚,下一秒,一把砍刀抵住他的脖子。
他瞳孔瞬间凝固。
“司司,他真的是个祸害,要不就这么杀了吧。”卓芸儿语气平静的说。
“好主意。”司鸿羽捂着被穆青打肿的脸说。
“唔唔唔唔!刀下留人”
穆青呜呜渣渣、含糊不清的喊起来。
突然,他发现:
等一下,周围的世界怎么变回来了?
再等一下,我刚才会不会是做梦?但也太真实了!
再再等一下,我现在会不会是在做梦啊!其实我还在那个噩梦般的世界!?
穆青本来脑子就比较简单,现在是一团浆糊,他想起他看过的某部小说里的台词:
“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谁来打醒我啊!”
……
穆青像个一百多斤的婴儿一样在地上疯狂甩动。
“啊啊啊!分不清啊!谁来打醒我啊!”
他像个傻子似的大喊大叫着。
“谁来打醒我啊!我真的……”
“好。”司鸿羽一脸平静。
咣!
一声闷响,司鸿羽把花坛边插在土里的板砖拔出来,直接拍在穆青的脑袋上。
瞬间翻白眼。
穆青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一边一个大包,跟梳着丸子头的哪吒似的。